《红桔子坐花轿》故事荟

  一
  
  台湾省云林县郊外,有座依山傍水的果园。深秋的一天,果园主人丁凡夫带着五岁女儿小甜甜到这里游玩。正是收获季节,满山满树红红的桔子,就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笼燃遍了山坡,让人看了直流口水,乐得小甜甜欢呼雀跃,摇着小手向正摘桔子的女工阿姨们问好。
  
  小甜甜边吃着桔子,边在山坡上追逐蝴蝶,忽然看见一条不知从谁家逃出来的宠物巨蜥,有一米多长,披着一身古铜色的鳞甲,摆动着大尾巴,瞪着一双恶狠狠的大眼睛冲她爬来。小甜甜被吓得惊恐大叫,全身抖个不停。在这危急时分,一个年轻女工举着一根木棒挡在了前面,与巨蜥对峙着。丁凡夫闻声飞跑过来抱走了女儿,果园工人也都拿起工具来围捕巨蜥。这巨蜥似乎只在意挡道的那个年轻女工,迈着沉重的大脚向她步步进逼,年轻女工踉跄着步步后退,待大家用袋子把巨蜥套住时,年轻女工脚下一绊,滚下了山坡。
  
  年轻女工伤了小腿骨,送到医院治疗后,丁凡夫就将她接回自己的别墅养伤。年轻女工叫叶青芝,是两年前偷渡来的大陆女。
  
  别墅在果园的山脚下,是一座仿古建筑,在绿树掩映中,显得幽美、清静。丁凡夫与妻子离异后,就带着女儿居住在这里。女儿小甜甜不知道妈妈在哪儿,总盼望着有一天,天上会掉下一个漂亮的妈妈来。自从叶青芝住在别墅起,她就喜欢上这个脸上有一对酒窝的漂亮阿姨。
  
  一天,他们三人都在大厅里,小甜甜说:“阿姨,谢谢你救了我,我会永远永远喜欢你的。”她爱吃红桔子,就用小手剥开桔子一瓣一瓣地放进阿姨的口中。台湾省云林县的桔子甜香远近闻名,叶青芝一口一口吞下去,简直甜透了心。看到阿姨也爱吃红桔子,小甜甜高兴极了,拍着小手唱着儿歌:“红桔子,坐花轿,新娘子,莫害臊……”这儿歌又诙谐又好听,逗得叶青芝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叶青芝来台湾两年,知道当地有个风俗,就是姑娘出嫁坐花轿,花轿里要装满红桔子,以示甜甜蜜蜜,和和美美。这与大陆自己家乡的传统习俗多相似啊,只是现在大陆的新娘子不坐花轿了,陪嫁的红桔子放在自行车上送来。此时,小甜甜的儿歌触动了她的乡思,她心中怎能不浮起几分惆怅,几分哀愁呢!
  
  丁凡夫在旁边看着女儿与叶青芝逗乐,觉察到叶青芝神情的变化,很叫他心有所动。两年来,他时常关注这个沉默寡言的大陆妹,她那若即若离的神态,特别是她面对夕阳的背影,让他感到这个姑娘身上弥漫着一种愁绪多多的感觉。这次他目睹叶青芝冲向巨蜥,救护女儿小甜甜的情景,使他看到了叶青芝不但为人温顺、善良,更有一颗勇敢的心。他将她接到自己的别墅来养伤,除了感恩之外,还想对她有更深的了解。现在他们咫尺相处,岂能不与她说几句宽怀的话呢?
  
  他们闲聊着,谈得最多的是红桔子。叶青芝说大陆家乡的桔子更红更甜,而台湾的桔子颗粒更大产量更多,如果两地的桔树进行嫁接,产出的桔子一定更加喜人。小甜甜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幼稚的心却有自己的想法,她高兴地叫起来:“太好了,大大的红桔子跟着阿姨坐花轿,阿姨就做我妈妈了!”童言无忌,叶青芝倒羞得满脸绯红……
  
  见此情景,丁凡夫更为心动。他不是个贪花恋柳之人,妻子因嫌他缺乏生活情趣,一心只专注于红桔子,前年便离他而去。而朋友们为他介绍的女子,没一个与他志趣相投。眼下唯一能拨动他心弦的,就是这个与他一样喜爱红桔子的叶青芝。
  
  看见叶青芝要从藤椅上站起来,丁凡夫就上前扶着她走着,叶青芝伤愈后能走步了,但见丁凡夫搀扶她,顿感不自然,她喃喃地说:“丁先生,我该回去了,我能工作了。”可以看出,她在竭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
  
  “你……不喜欢这里?”丁凡夫惊诧地问道。
  
  “不……”叶青芝显出一种胆怯的神态。
  
  “我……不勉强你,”丁凡夫心潮涌动,语声颤抖地说,“青芝,你就嫁给我吧!”
  
  两人四目相对,叶青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双眼如蒙上一层阴翳,低着头,无声地转身离开了。
  
  这一晚,叶青芝彻夜难眠,独自坐等天亮。
  
  第二天清晨,叶青芝回到了女工宿舍。不幸的是,就在这一天,她和几个同来的大陆姐妹被查出是非法入境。几个人同时被解送到宜兰靖庐——专门拘留大陆偷渡人员的收容所。
  
  丁凡夫慌了。白天,他不忍心听女儿小甜甜叫着“阿姨”的哭声;夜晚,叶青芝一颦一笑的动人身影,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的神态,这一切似利箭穿透他的心。他从云林跑到宜兰,找到一个在靖庐收容所当警官的同学,再三请求,见了叶青芝一面,他动情地说:“青芝,我一定带小甜甜到大陆找你!”
  
  二
  
  偷渡入台人员在海上被大陆红十字会接回平潭码头,再由家属来交付2000元钱的罚金后领回家。叶青芝无一亲人,谁来交罚金接她回家?令她想不到的是,有人为她交了罚金。还开来一辆小轿车把她接走。
  
  开车的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叶青芝定睛一看,竟是她的老同学朱红杏,喜得她差点叫起来。在车上,叶青芝诉说了在台湾的经历,她对台湾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觉得那里与大陆家乡差不多,连当地红桔子坐花轿的民间习俗,也与大陆家乡新娘子出嫁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车子停在僻静的一座院落前。走进大门,穿过院子,步入厅堂,叶青芝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她巡视着四周,天哪!这不就是两年前马啸风的房子吗?她怎么又回到这里?在这大院里,她被诱骗,被迷惑,以致整个身心遭受污辱和摧残。往事不堪回首,她心跳越来越剧烈,阵阵热血直往脑门上冲……
  
  咚!咚!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踩着她心跳的节拍走来,当她回神看清来人的面目时,她真的要瘫软下去了。原来来人竟是叶青芝日夜思念的恋人林向阳。
  
  林向阳上前一步抱住叶青芝,俯身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她那迷人的酒窝,最后贴住她的嘴唇,尽情地吮吸着……
  
  朱红杏倚在门柱上,悠闲地抽着烟,看着两人已吻个痛快,就调侃地说:“喂,该收工了吧,青芝旅途劳顿,要先冲洗一下,再吃点东西。”
  
  林向阳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叶青芝,他愣了一会儿,大喝一声:“来人,上红桔子!”便转身消失在屋后。
  
  叶青芝像是从迷梦中醒来,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此刻,她的思想和她的目光又全聚焦在桌上那一大盆的红桔子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唯有红桔子闪着诱人的光芒,把她的思绪带回到了两年前——
  
  三
  
  两年前的一天傍晚,叶青芝在县城买了两瓶麝香正骨酊,搭渡船回家,摇橹的是两个混小子,搭船的只有她和一个青年。船到江心,一个混小子对叶青芝调戏说:“妹子,免了你的渡船费,给哥亲一口你这迷人的酒窝。”说着就张口乱啃乱咬。“啪!”说时迟,那时快,那个搭船的青年一拳把那混小子打落江中。另一个混小子怪叫一声扑过来。那青年只一脚也将他扫下船去。这两条落水狗慌乱地向岸边游去。那青年把小船摇到对岸,叶青芝正想道声谢,却发现自己的两瓶麝香正骨酊在刚才扭打中也掉落了江中,便急得快掉下眼泪,要知道她老爸正等着药酊治伤呢。那青年说:“明天我找这两个混小子加倍还你。”送她到村口时,他又留下一句:“明早十点,村边桔子林见。”就大步走了。
  
  那青年叫林向阳,家在东桔村。叶青芝家在西桔村。两村相邻,两家的桔子园也相邻。虽说两人经常碰面,就是没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叶青芝早早就到桔子林等候。十点整,林向阳送来了两瓶麝香正骨酊。他眼角红肿,脸上挂着擦伤。不用问,他肯定是漏夜骑车赶到城里,清晨买了药又赶回来!叶青芝眼噙热泪,心中涌起感激之情。在她的心目中,林向阳成了可信赖的男子汉。
  
  此后,他们常常在桔子林见面,时间一久,两人就越过了恋人的界限到了非你不嫁、非你不娶的地步。
  
  红桔子让爱情变得更甜蜜,可红桔子不能叫生活变得富裕起来。叶青芝的老爸去捉谷蛙,跌伤了脊梁骨,因为捱延时日,病情恶化,需要5万元钱进行手术治疗。叶青芝告贷无门,林向阳只得托人向码头沙石加工厂大老板马啸风借高利贷。马啸风说,你们要是三个月还不了,就叫叶妹子到我家打工抵债。叶青芝无路可走,就在借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无奈这些钱救不了老爸的生命,手术后不久老爸就撒手而去,只哭得她泪雨滂沱。
  
  三个月后,叶青芝到马啸风那里打工。这是一座旧式的大院,阴森森、空荡荡的。叶青芝住在一间厢房里,负责打扫卫生。第二天夜晚,临睡时,她感到体内阵阵燥热,像有一种欲望在升腾,而且越来越强烈,致使她变得精神恍惚,倦眼迷离,竟看见林向阳赤条条走进她的房间,刹那间又变成了马啸风,一头卷发,一脸胡须,他淫笑着,抱起她,将她重重地抛在床上,她竭力迎合着……
  
  叶青芝醒来时已天亮,她感到自己像经历了一场激烈运动,全身绵软无力,依稀记起昨夜那似真若假的情景,她忐忑不安,整日都晕晕乎乎的。接下的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她都经历了类似的场面,只是玩弄她的角色不断更换,多么粗鄙,多么丑陋,可她竟来者不拒……
  
  半个月后,叶青芝终于半醒半悟了,她怀疑自己中了迷魂药毒。一番摧肝裂胆的悔恨,令她痛不欲生,她怎么再有脸面对林向阳呢?她疯一样地找到一把匕首,不知是要杀死自己,还是要杀死摧残她身心的恶棍。
  
  就在叶青芝几乎丧失理智的时候,有一个女子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她定睛一瞧,竟是她几年未见的老同学朱红杏。
  
  朱红杏在马啸风的手下搞公关,今天才得知叶青芝的遭遇,便立即赶来。同病相怜啊!她痛楚地说,她现在已深陷泥淖,无力自拔,一天也离不开毒品和男人。你叶青芝涉毒未深,不能走她的老路,不可自轻自贱,更不可自残自灭啊!你还有第三条路可走,逃吧,逃得远远的。别挂心你那个情人了,多牵连上一个人,多一份罪孽呀!
  
  朱红杏的一席话,让叶青芝的思想激烈斗争了两天。痛定思痛之后,她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逃出了这罪恶的大院。在朱红杏的安排下,登上了一艘驶向台湾的偷渡船。
  
  四
  
  叶青芝在台湾苦熬了两年,林向阳在家乡的日子也不好过。
  
  叶青芝失踪后,马啸风就找林向阳还债,林向阳也向马啸风要人,两人吵得要动起武来。马啸风见过林向阳向两个混小子讨回麝香正骨酊的斗殴场面,很赏识他的手脚功夫,打算拉他为己所用。林向阳心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委曲求全,做了马啸风的保镖。
  
  林向阳鞍前马后为马啸风效劳,深得马啸风的信任。他为人豪爽,上下都视他为兄弟,在圈子里很快站稳脚跟。不久他摸清了叶青芝在此遭受的凌辱,认定叶青芝已被马啸风摧残致死。他暗中对天刺血起誓,不报此仇,枉为男子汉!
  
  林向阳终于逮住了机会:在一次两伙黑帮的火拼中,他有意出人不出力,看着马啸风重伤倒地,肚子插着一把长长的马刀。待对方扬长而去后,他走到马啸风跟前,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高喊一声:“青芝,我给你报仇来了!”狠狠地把马刀刺透,让马啸风死个明白。
  
  在弟兄们的推举下,林向阳当上了这个团伙的老大。当天夜晚,他独自一人在大院里设下香案,祭奠叶青芝的亡灵。案上排着三大盆供品,全是叶青芝爱吃的红桔子。他刚点了蜡烛,上了香,便见朱红杏从屋后走出来,冷冷地说:“你这是在诅咒叶青芝吧?告诉你,她没有死!”林向阳惊讶不已,急忙追问:“你怎么知道?”
  
  朱红杏说,叶青芝在她的安排下已去了台湾,因她丢了手机,换了号码,两人失去联系。
  
  “我要立即找到她!”林向阳挥舞着拳头。
  
  “那就看你们的缘分深浅了,”朱红杏飞着媚眼,懒洋洋地说,“现在还是我先帮你收拾残局,撑个场面吧!”
  
  这样一沟通,朱红杏成了林向阳的贴心助手,而林向阳则沿袭了马啸风的作派,一样的欺男霸女,一样的巧取豪夺。
  
  几个月后,朱红杏打听到台湾这次又遣返一批大陆偷渡人员,其中就有叶青芝,于是她亲自驾车去接。接回叶青芝,当她看到林向阳抱着叶青芝狂吻,又叫人捧上一大盆红桔子时,她确信林向阳动了真感情,因为林向阳把红桔子视为圣果,对谁都不请吃,连朱红杏也不例外。
  
  红桔子真的是圣果吗?叶青芝吃下回乡的第一粒红桔子,又把她的思绪从两年前的回忆拉回到现实。当她把目光转视到大院的四周,发现这座大院是重新装饰过的,这使她的神经刹那间变得紧张起来,恨不得立刻逃离这罪恶之地。她的举动恰好被林向阳撞见,他一把抱住了她。可是,这次搂抱已经没有了久别重逢时的感觉,有的是惊惧和愤恨。在她眼前闪现出的是当年被诱骗时的情景,是马啸风丑恶的脸孔,他在蹂躏她,摧残她,她却不顾羞耻地迎合。
  
  “青芝,你怎么啦?”林向阳惊愕不已。
  
  “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叶青芝歇斯底里地叫着,吼着,靠在太师椅上大口喘气。
  
  朱红杏目睹这疹人的情景,紧忙过去安抚说:“青芝,你冷静一下,我告诉你,那马啸风已被人千刀万剐了,你该消消气,珍重自己呀!”
  
  叶青芝听罢,大哭一场,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林向阳呆立在那里,脑子乱糟糟的。朱红杏拉他到外面,自责地说:“怪我考虑不周,把青芝接到这老地方,这对她的刺激太大了,立即把她移到后山的小楼。”她叹了一口气,“唉!相比叶青芝你我现在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想一想,多积点阴德吧!”
  
  林向阳一声不吭,蹲在院子的石墩上,痛苦地双手抱住头。
  
  五
  
  叶青芝身心俱疲,病倒在床上。每次见到林向阳,她都感到心悸,迷惘,无所适从。而林向阳每次来到小楼,也都显得进退两难的样子,咬着嘴唇,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一天,朱红杏对林向阳谈了一件事:据手下人说,有一台湾男子几次到西桔村查寻叶青芝,此人叫丁凡夫。她感到奇怪,到宾馆查问,恰好丁凡夫外出买东西,只有他的小女儿在客房里。这小女孩叫小甜甜,听女孩说她跟爸爸一起来大陆找叶青芝阿姨,要叫阿姨做她的妈妈。童言无欺,朱红杏暗吃一惊。这时丁凡夫回来了,这台湾人三十多岁,模样儿文质彬彬,他一听说朱红杏是叶青芝的同学,顿时喜上眉梢,要朱红杏立马带他去见叶青芝。朱红杏留个心眼,叫他静候回音。
  
  “谁敢夺走我的叶青芝!”林向阳发火了,但他没有喊出声来。朱红杏用眼角瞟了他一下,冷冷地问:“赶他走?”林向阳低回一声:“不!”
  
  朱红杏把丁凡夫父女接到后山的小楼。病后的叶青芝正在园子里给鲜花浇水,小甜甜眼尖,欢笑地跑过来叫着:“阿姨!”叶青芝虽感突然,却也情不自禁地搂起小甜甜,在她的小脸蛋上亲着。当叶青芝又看到丁凡夫在朱红杏陪同下走过来时,竟呆住了。朱红杏请他与叶青芝一同到走廊里喝茶,自己推说有事退下了。
  
  走廊很清静。丁凡夫端详叶青芝一会儿,关切地说:“你瘦了。”叶青芝道声:“谢谢!”丁凡夫说起了这次回大陆的印象:“我带小甜甜找你多天,把你家乡的山水参观一下,这里的环境很优美,气候也暖和,很适合种植四季水果。我吃过你家乡的红桔子,真的甜透了。小甜甜也非常爱吃这里的红桔子。如果在这里建一个水果基地,按你所设想的,把两岸的桔子树嫁接起来,那产出的红桔子一定更大更甜更清香。我这次来大陆就是为实现你的愿望,小甜甜也多希望跟你在一起,她常在梦中叫你——”
  
  叶青芝心绪不宁,她打断了丁凡夫的话儿:“丁先生,谢谢你的美意。小甜甜的确很可爱,我会在心里记住她的。我的家乡也确实很优美,但不适合你投资建水果基地。你还是另择地方吧。我是个没什么知识、没什么胆识的女人,不能帮你什么忙。”
  
  这太出乎丁凡夫的意料,他闪着惊疑的目光,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话来。
  
  “还有,丁先生,我在台湾没敢对你说,我已经有……男朋友……”叶青芝话语吞吞吐吐,显得心慌意乱。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丁凡夫霍地站起来,摇着头,嘟哝着。
  
  “丁先生,你自便吧!”叶青芝依依不舍地捧起小甜甜的脸孔又亲了几下,急急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丁凡夫望着叶青芝消逝的背影,像被雷电击中似的,脑子一片空白。小甜甜摇着他的手喊着:“爸爸!爸爸!”朱红杏走出来请他到一间小客厅坐坐。
  
  “丁先生,我们谈谈吧。”朱红杏告诉他,叶青芝说的不是真话,她掩盖的是一个痛苦的事实。两年前,为偿还父亲治病所借的债务,叶青芝的身心惨遭无情的摧残,这几乎断送了她的青春生命。后来,即使远走台湾,她也驱不散这耻辱的阴影。丁先生高雅俊逸,她生怕玷污你丁先生为人的清白。这事说出来有点残酷,但事出无奈,望丁先生珍重自己,另作打算,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朱红杏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剜着丁凡夫的心,逼迫他做出痛苦的抉择,他该何去何从呢?
  
  小甜甜已忍不住哭出声来,天真的孩子凭着她纯真的心灵感觉:阿姨不要她了。她向爸爸叫唤:“我要阿姨!我要阿姨!”
  
  孩子的哭喊声把丁凡夫的心深深地震撼了,他猛地站起来,毅然地说:“朱小姐,请你转告叶青芝,只要她的心不被虚荣所玷污,她就是一个纯净的人,我丁凡夫愿与她一起飞越难关!”
  
  “丁先生敢于蔑视世俗偏见,千里求爱,令人钦佩啊!只是——”朱红杏把话语一顿,让丁凡夫又一次心慌,“只是叶青芝旧债未还,身不由己。有一个马来西亚客商愿意出20万美元,将她带到吉隆坡去……”
  
  丁凡夫毫不犹豫地说:“这些钱由我来付,还叶青芝一个自由身!”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叶青芝的身价应该是60万美元,丁先生能出得起这笔钱吗?”林向阳从外面走进来,神情冷峻地说。
  
  “你——就是叶青芝的债务人?”丁凡夫见来人一副蛮横的样子,也不客气地伸手指着他的脸问道。
  
  “可以这样认为。”林向阳装着很有气派的样子,边踱步边说,“我不像那些长尾巴的生意人,磨磨蹭蹭,讨价还价。我干的这个营生,干脆利落,一口价,钱货两清,过后谁也不认识谁。”
  
  “可你一下子从20万美元涨到60万美元,是何道理?”丁凡夫反诘道。
  
  林向阳唇边挂着冷笑,轻蔑地说:“是呀,丁先生,你要慎重盘算盘算,60万美元不知会颠倒多少个红粉佳人啊!”
  
  “爸爸,我要阿姨!”小甜甜偎在丁凡夫身边,一双充满童真又充满期盼的眼睛仰望着父亲。
  
  “60万美元。我付!”丁凡夫说得干脆利落。而他的心里同时也喊着:“为了小甜甜!为了叶青芝!”
  
  这一掷地有声的应价,直刺林向阳的心窝,他想不到世上还有比他更爱叶青芝的男人,而且爱得不惜花费巨金!他自惭形秽了,紧接着,他趁机要挟道:“丁先生一言既出,莫要反悔啊!你将小女儿留给叶青芝照顾,等你钱款付清,一同回去吧。我是黑道上的人,说话算话,我会善待小客人的。何去何从,就看你丁先生的诚意了。”
  
  这一损招,让丁凡夫骑虎难下。女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叶青芝是他爱恋的人.两人缺一不可,都不能受到丝毫的伤害。很明显。对方是拿小甜甜做人质呀!他望着女儿那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试探地问着:“小甜甜,爸爸有事,你在这里陪阿姨一天好吗?”
  
  小甜甜倒高兴地应允了:“爸爸,那你明天一定来接我和阿姨回去。”
  
  丁凡夫决定冒一次险,他转身离开。当朱红杏带小甜甜还没走进叶青芝的房间,叶青芝已冲出来责问:“林向阳,你到底搞什么鬼花样?”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只听小甜甜稚声稚气地说:“阿姨,小甜甜是来陪你的。”
  
  六
  
  叶青芝问小甜甜,你爸爸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里呢?小甜甜只知道爸爸去拿钱,其他的说不清楚。叶青芝满腹疑云,朱红杏只不阴不阳地对她说了一句:“我们都要为自己找个归宿,你放心地等着吧。”说完,带着诡秘的神情走了。
  
  丁凡夫立即找到他在福州的老朋友——天宇(台湾)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刘伟明,告诉他事情原委,向他开口借60万美元。刘伟明认为这是一起扣留人质、勒索敲诈的犯罪案件,应当立即报警。丁凡夫坚持说他是自愿的,不能节外生枝,坏了大事。最后刘伟明同意明天上午由丁凡夫带60万美元去赎人,如果情况有变,他在10点前没有接到丁凡夫的电话,就立即报警。
  
  第二天上午,丁凡夫准时来到小楼。林向阳、朱红杏已在小客厅等候。丁凡夫将装钱的密码箱放在桌上,一手推过,急冲冲地说:“60万美元请收下,叶青芝和小甜甜跟我走!”
  
  林向阳瞟一眼密码箱,不紧不慢地说:“钱,我不要了。”
  
  “怎么?你开我的玩笑?”丁凡夫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责问道,“出尔反尔,是小人之行为!”
  
  “我是小人,”林向阳脸色阴沉沉的,“我不要钱,不等于我不交人。丁先生,我立刻就把叶青芝和你女儿交给你带走。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丁凡夫不由得一愣。
  
  “丁先生是个伟君子,请你答应做我林向阳和朱红杏婚礼的证婚人,就在此时,就在此地,这对我意义重大,你待会到大厅来吧。”林向阳一脸和气,还向丁凡夫深深地鞠了一躬,才揽着朱红杏一起退下。
  
  丁凡夫一脸迷茫,觉得这一切不仅来得很突然,而且也很蹊跷。直到他看见叶青芝带小甜甜向他走进来时,他还是无法相信事情会出现好的转机。
  
  叶青芝百感交集,她有很多话要对丁凡夫说。昨晚,朱红杏告诉她,林向阳已将她出价60万美元卖给丁凡夫,她几乎气昏了,简直不相信才两年不见的林向阳居然变得如此寡廉鲜耻,尽失人性。她要找他算账,而林向阳躲之不见。此时她要向丁凡夫倾诉心中的愧疚和委屈,让他明白事情真相,不当冤大头。
  
  叶青芝哽咽地说:“丁先生,谢谢你对我人格的尊重,但你不值得花60万美元的巨款去买一个不值得这么昂贵身价的女子。丁先生,我不值得你可怜,你多瞧我一眼都会沾上晦气。你赶快向林向阳讨回那60万美元,这可以做很多事情。如果他不还你,我做鬼也饶不了他。我早已看轻自己卑微的生命,随时都可以了结此生!”
  
  丁凡夫心在战栗,他嗫嚅地说:“千万别这样……你要看重自己的生命……刚才林向阳说了他不要我一分钱,他会给你自由……我相信这是真的。你听,外面正在播放《婚礼进行曲》的音乐,我们都到大厅去,我要当一回证婚人……”
  
  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圆桌上堆满了红桔子。在《婚礼进行曲》的乐声中,林向阳身穿礼服,朱红杏头披婚纱,两人挽着手臂慢慢地走来。来参加婚礼的只有他们手下的二十几个马仔。
  
  这毕竟是喜事,丁凡夫身临其境,他不得不应付这个场面。作为证婚人,他还要说几句话,说给新郎新娘听,也说给大家听,更主要说给叶青芝听。于是,他清清嗓子对婚礼的来宾们说:“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友爱,多一点谅解,多一点宽容。我们祝贺林先生和朱小姐喜结良缘。祝福他俩的婚姻如红桔子一样红艳,一样清香,一样甜甜蜜蜜!”
  
  接着新娘子朱红杏捧着一箩筐红桔子,挨个向来宾们分发。
  
  “爸爸,阿姨不见了!”小甜甜手拿红桔子,走近丁凡夫突然叫起来。
  
  丁凡夫四处张望,果然没有叶青芝的人影。他蓦然意识到,林向阳的婚礼对叶青芝也许是个致命的打击,她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丁凡夫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慌乱地喊着:“青芝,你在哪儿?”
  
  朱红杏也感到不妙,她对丁凡夫说:“别慌,青芝只能从后门出去,我们顺着江边的山路寻找。”
  
  就在这时,一群武装警察冲了进来,把林向阳一伙人全逮捕了。这是因为丁凡夫忙于劝慰叶青芝,忘了10点前打手机给刘伟明。刘伟明感到事情有变,立即报警。警方早有计划打击这个明显欺行霸市、暗地贩毒卖淫的黑道组织,为了救援台胞丁凡夫父女,就提前抓捕收网了。
  
  丁凡夫牵着女儿沿着江边的山路奔走呼喊:“青芝!青芝!”“阿姨!阿姨!”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浩浩江天。这时人们发现被乌云遮住的太阳露出了脸,照亮了站在悬崖上的叶青芝。在她纵身跳下的前一刻深情的呼唤终于勾回了她对人间的眷恋,她慢慢地走下了悬崖和迎上来的小甜甜紧紧地抱在一起……
  
  小甜甜从怀里拿出一只小香袋递给叶青芝,说是朱阿姨给的。叶青芝从香袋里取出一张信纸,上面写着——
  
  青芝:
  
  林向阳与我举行这末日的婚礼,对你是一个残酷的打击,也是一个绝好的了断。我们是爱你的,为的是把你推回到丁先生的身边,在新的环境中开创新的生活。我们已多方了解,考验过丁先生。他是个真诚君子。我们与你不同,我们已经是积重难返了,迟早要走上不归路的。最终等待我们的只能是法律的严惩!
  
  多羡慕你啊!青芝——在这世上有两个男人同时愿意为你做出牺牲,真是太难得了。再见吧,真希望能看到你坐上新花轿,真希望能吃上你亲手给的红桔子!
  
  红杏
  
  看完这封信,泪水充溢着叶青芝的双眼,爱恨情仇再一次在她心中激荡。她放眼江天,望着江岸两边满山满树红红的桔子,它既像一片燃烧的霞光,更像燃烧起来的希望。在这希望的霞光中,她看到了山崖边上的丁凡夫,展开双臂在迎接她,她情不自禁地投进他的怀抱。此刻,四周显得格外宁静,只见小甜甜高兴地唱着儿歌:“红桔子,坐花轿,新娘子,莫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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