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邓是个退休职工,平时爱收藏古玩。这天上午,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老邓家住四楼,平日上班时间,这幢居民楼非常安静,几乎没有人声,来人会是谁呢?
老邓起身要去开门,谁知因为年龄大了,加上坐得久了,站起来时太用力,猛然间,他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子缓了好一阵儿才好些。
其实,外面是个贼,而且是个女的。现在的贼也在“与时俱进”,收集信息是作案前的一个重要环节,他们早就瞄上老邓这个“收藏家”了。那女贼先是敲门,见家中无人应声,以为没人,于是就动手了。
而这时,老邓已经缓过劲来了,他走到门前,从猫眼里看到了门外的情景:一个穿着红短裙的女郎,正在用不知什么东西捣鼓着门锁。一看就明白,这是个贼。老邓心想:自己只要把贼赶走就行,如果让她进来了,反而麻烦,一则是贼或许带着家伙,易生危险;二则么,那可是个女贼,有时会说不清道不明。
于是,老邓当机立断,准备大喝一声,吓退女贼。不料正在这时,那女贼也成功地撬开了锁,“哗啦”一声,门开了……
那女贼惊呆了,尴尬地望着老邓,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邓威严地喝道:“你在干什么?”
女贼立刻镇定了,应付着:“请问这是罗志强的家吗?我找罗志强。”
老邓冷笑一声,大声呵斥:“你找什么罗志强?我又不是没看见刚才你在做什么!”正说着,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女贼不敢耽搁,转身就往楼下走,刚下四楼,她与上楼者相遇了,上楼的正是老邓的老伴郁大妈。
刚才,郁大妈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才回来。上楼时,她隐约听见自家门口有人讲话。现在,她瞧瞧穿红短裙的女贼,再抬头望望家门口气鼓鼓的老邓,便问那女贼:“喂,姑娘,这是咋回事?你找谁?”
那女贼正恼羞成怒呢,她停下脚步,回头冲着郁大妈恶毒地说:“怎么回事?我是做小姐的,你老头在网上认识的我,刚才他给我打电话,叫我上门为他服务。谁知我来了,他才告诉我,你一会儿就回来,要撵我走,这老东西不是耍我吗?”说完,她回头对着楼上的老邓“呸”了一声,一溜烟地下楼跑了。
老邓一听,肺都气炸了,嚷道:“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这下可好,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郁大妈不干了,把菜篮子一摔,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起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你个死老头子啊,老流氓啊,这么会儿工夫就找女人,你还老牛吃嫩草啊……”
老邓怕邻居听见丢人,忙跑下来,硬把老伴拖回家,再出来把菜篮和菜拾回去,狠狠地把门关上。
郁大妈还是不依不饶,摸电门、找绳子上吊、撞墙、喝灭蚊灵……闹得不可开交。老邓没辙,只好给儿子打电话。
老两口只有一个孩子,已婚,家也住本市。儿子接了电话,很快开车赶来了。儿子刚进门,郁大妈就拉着他的手哭诉,说他老爹是如何如何下流、老不正经的。等她讲累了,老邓冲儿子苦笑了一下,说:“儿啊,你妈去菜市场买个菜的工夫,我打电话找小姐来……你信吗?”
儿子劝了爸几句,又安抚了妈一阵,可郁大妈还是没完没了的,儿子想了想,就硬把郁大妈拖走了,让她在自己家住几天。
晚上,儿子抽出空来,打电话询问父亲到底怎么回事,老邓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次日起来,老邓还是气愤不已,他决定上街转悠转悠,看能不能亲手抓住那女贼。尽管这种几率微乎其微,但他还想一试。
一路转悠,十一点多了,到饭点啦,老邓刚要进饭店,饭店里走出一个人,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相互凝视着,不约而同地叫道:“是你……老同学!”
那人姓宣,是老邓的小学同学,成天玩在一块儿的好朋友。小学五年级时,老宣随父亲去了外省,从此再无消息。虽然几十年没见,但毕竟曾是莫逆之交的玩伴,眼角、眉梢都深深烙在了记忆中,使他们瞬间就记起了对方。
老宣告诉老邓,他退休后闲着没事,来这儿看女儿。女儿家就在附近,他拉着老邓一起去她家吃饭。见老宣提了一大塑料袋熟食,菜也有了,老邓不顾劝阻,去旁边超市买了两瓶好酒,老哥俩说说笑笑地往老宣女儿家走去。
老宣的女儿住三楼,门一开,他女儿在家,可她与老邓一照面,两人全怔住了……怎么?嗨,她竟然就是那个撬老邓家门的女贼!老宣给双方作了介绍,这个叫“燕子”的女贼非常机灵,马上热情地寒暄着,一口一个“叔”,老邓反而不便说破了。
燕子泡上茶,接过熟食,到厨房料理去了。老邓和老宣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老邓说:“老宣哪,你这把年纪了,女儿咋这么小?好像不到二十吧?”
老宣说他老婆有病,四十多岁才怀孕,结果女儿生下了,自己却难产走了。后来,女儿学习不中用,就爱在外面疯。初中一毕业,她说什么也不肯上学了,和一帮小伙伴做买卖。如今他们在本市开了家公司,挺挣钱的。
老邓暗暗叹息,心里嘀咕着,自己这老同学命真苦,他若是晓得女儿是干什么勾当的,还不得气死?
老宣打听老邓的近况,老邓为了教训教训老同学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故意提高了嗓门,好让厨房里的她也能听见:“昨天,我家来了个女贼,被我识破,她就污蔑我在招妓。我老伴是个老糊涂,和我闹,被我儿子接他家去了。”说完,他才降下调门。
一会儿,老邓起身去上厕所。卫生间挨着厨房,走到厨房门口时,老邓听见燕子在打手机,他悄悄站住,听了听,这才进了厕所。
二十多分钟后,燕子把菜肴整好,端上了桌。她刚要坐下吃饭,接了个电话,便掰开一个馒头,里面夹了一片火腿,说是有事,向老邓说了声“叔叔再见”,就吃着馒头走了。
老哥俩喝着酒,聊着天,其乐融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邓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他低头沉默了半晌,忽然鼻子一酸,眼里湿漉漉的。老宣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老邓说:“老哥,我……对不住你啊!你知道吗?我刚才讲的那个女贼,就是你女儿!”
老宣的手一颤抖,酒杯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老邓神情有点激动,说:“知道燕子是你女儿,我原本决定放她一马的,谁知她贼性难改,听说我老伴在我儿子家,家中没人,刚才我上厕所,听见她在厨房给一个同伙打电话,叫他去我家盗窃,还说我家里肯定有值钱的宝贝。我没办法,只好在厕所里给我儿子打了电话。我儿子是派出所所长,他带人去我家守株待兔,把那同伙活捉了。之后,他们叫那同伙给燕子打电话,骗她过去……刚才我儿子来电话告诉我,燕子也已经落网了。”
说着,老邓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心情沉重地扔下了一句话:“老同学,对不起!”说完,他扭头就往外走。
老邓刚走到一楼,手机响了,他停下来拿出手机接听,越听神色越凝重。就在这时,“噔噔噔”,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楼的正是老宣。老宣边走边系着外衣的扣子,肩上背着个黑色旅行包,他看见老邓,蓦地收住了脚步,尴尬地说道:“老邓,我……去看看我女儿,孩子再怎么样,家长也不能撒手不管啊……”
老邓的双眼像狮子般眯成了一条缝,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一字一顿地说:“老同学,老朋友,只好再一次对不起你了—你不准走,在这儿等我儿子!”
“你……什么意思?”
“刚才我儿子来电话说,燕子和那同伙全交代了,你根本不是燕子的父亲,你是个老牌窃贼,他们不过是你的徒弟罢了。”
老宣霎时变了脸,他从包里掏出匕首,但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匕首已被夺去,胳膊也被反扭到身后,整个身子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邓扭着老宣的手臂,淡淡地说:“老同学,忘了告诉你,退休前,我一直是市少年宫的武术教练,我儿子还是我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