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喝酒惹的祸
小葛是秀水乡文化站的站长,这天乡里交给他一项重大任务—去县里装裱省长写给乡党委的亲笔题词!
原来上个月,省长来偏远的秀水乡视察时,一时来了兴致,就挥笔题词:山肥水美康庄道,柳暗花明处处春。对于秀水乡来说,省长亲临视察,已是乡里的头桩大事;而今又题了词,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乡党委书记手捧题词,感慨地想:这是对全乡工作的充分肯定啊!于是当即指示,从速装裱,挂在党委会议室里。
书记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副书记,副书记又交给了小葛。递到小葛手里时,副书记掐破了耳朵眼吩咐道:“省长的题词是大事!时间一定要抓紧,质量一定要一流!”
小葛领到任务,不敢怠慢,第二天天刚露明,便扔下怀里的新婚娇妻,带上省长的亲笔题词,赶早车直奔县城。到了县城,小葛径直来到乡里设在县城的招待所—同福酒楼。
小葛算得上是乡里文人,也是“酒仙”,一天三顿酒,无酒不成餐,一喝一个醉,醉了耍酒疯,为这事乡领导没少熊他。可今天,小葛早饭都没顾上吃,又坐了半天车,又饿又累,饥渴难耐,见了酒菜,自然亲得不行,不一会儿,整瓶酒就底儿朝了天。
酒足饭饱,小葛一抹嘴,直奔县里最有名的装裱社。讲定了价钱和交货时间后,他便神气十足地打开包,这一摸,不好了—省长的题词竟然不见了!小葛吓得酒醒了一半,可里里外外翻了几遍,就是没有踪影。到底丢哪儿了?小葛抠着脑壳使劲想,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在酒楼里喝完酒,醉得腾云驾雾,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将碗里的三鲜汤溅了一桌。小葛醉眼惺忪地找纸擦桌子,他哪里分得清废纸不废纸,抓了纸就擦,擦了就扔到桌下。后来,服务员过来,就连纸带菜地抛进了后院的垃圾堆里。那扔掉的可不就是省长题词嘛!
想到这儿,小葛一拍脑门一跺脚,转身就往酒楼跑,三步并两步奔到酒楼找到垃圾堆。可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字纸的影儿。再问服务员,服务员想了想说:刚才厨师找引火,从这里抓了一团废纸点了!
这下小葛傻眼了,他想:完啦!这文化站长怕是干到头了。
真真假假谁辨出
小葛垂头丧气地回到乡里,贼一样地贴着墙根溜进家门。闷闷地吃完饭后,睡在床上才给老婆说了实话。小两口惶一阵,恐一阵。直到后半夜,他那当小学教师的老婆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你不会仿着省长的字,再写一幅?”小葛一听,开心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对啊,我咋没想到!”小葛对书法略懂一二,拿到省长的字时,他还琢磨了好一阵子呢。可再一想,省长那字,柳神颜体,很有功底,咱哪能及得上啊。
老婆说:“写个大体像就中,又没有真比着,谁能认得真假!”接着他老婆像是给小学生上课一样,又分析,又比划,鼓励小葛索性来个瞒天过海,说不定还能死里逃生。
到了这地步,小葛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立刻翻身下床,光着膀子,找到毛笔和宣纸,罗锅一样伏在桌上,写了一张又一张,一直写到天快亮。那字儿,你别说,猛一瞅和省长的还真有点像,当然仔细一看就露拙了。小葛一个仰八叉,泄气地躺到床上直叹气,老婆却啧啧地夸:“好字,好字,就是省长的字。”说着连搂带抱地哄着小葛美美地睡了一觉。
好也罢,孬也罢,反正是逼上梁山。第二天上班时,小葛挑了一幅满意的又偷偷进了城。到了装裱社,出了个高价,请老师傅精心装裱了一番。
俗话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这“省长题词”经全绫一裱,上下挂了名贵的檀香木轴儿,竟生出一派大手笔气势,让人一看,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中间,书记问了几次,说不久要召开全县大会,叫小葛到时不要误事。小葛只把胸脯拍得梆梆响,请领导尽管放心,不会误事。书记放心了,可那个安排小葛去装裱的副书记却吊着脸,冷笑一声,这让小葛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儿。
小葛的不祥预感并非多余,只是他绝对想不到,那幅真正的省长题词还安然无恙,而且就在副书记的手里!
说来也巧,那天小葛喝醉酒,前脚刚离开同福楼,副书记后脚就进来了。他来,当然不是找小葛,而是找在酒楼里当服务员的小情人。副书记摆出一副检查卫生的架势,东瞅瞅,西看看。当他转到后院时,突然发现垃圾堆上躺着一块上好的宣纸。这副书记也是个喜好书法的人,见状便好奇地拎起纸角来看。不看则已,一看竟大吃一惊。他不动声色,用手帕把纸上的油渍擦干净,叠好,又打听了小葛的来去,不觉生出一个念头。
原来,副书记的小舅子早就看中乡文化站长这差事,就是愁没抓到除掉小葛的把柄,这回好机会来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
半月后,县里要在秀水乡召开山区开发典型的现场会,与会的除了县里的领导就是各乡镇一把手。头一天,副书记叫人找小葛,让他快去把题词拿来,挂在党委会议室。
其实裱好的“省长题词”小葛早拿来了,只是心虚,不敢早早挂到墙上,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上架了。第二天一早,小葛硬着头皮,把“省长题词”的卷轴,挂上了党委会议室的正墙。刚挂好,就见副书记手里拿着一卷宣纸走了进来。
副书记看了一眼小葛挂上墙的卷轴,然后把省长的题词在桌上展开,冷冷地说:“哼,你一个小小乡文化站长,胆子真不小呀,竟敢以假乱真糊弄我,你看看这是什么?你赶快给我把那假的摘下来!”
小葛做梦也没想到这丢失的省长题词竟会落到副书记手里,心里连连叫苦:完了,完了!啥也不用多说,就等着滚蛋吧!他正要踩上凳子去摘字轴儿,就听院里一阵车流的骚动,随即听到有人喊:“县长来了!”
县长领了一帮干部,边走边说:“来,来,大家先瞻仰一下咱省长的题词。”话音未落,便进了会议室。他看见小葛正在摘墙上的字轴儿,便阻拦道:“哎—小同志,别摘别摘!就挂这个位置,很好!”
“县长……”副书记上前一步,讷讷地说:“县长,这字儿……”
“哈哈,咱省长的题词,很好啊!”县长抢过话头,接着从头至尾认真地吟咏一遍,手一拍,称赞道:“好!好!你们看咱省长这水平!看文,古为今用,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看字,稳实有力,落笔千钧,真是字如其人哪……”
越来越多的人簇拥着县长,在“省长题词”前竞相称赞。在众人的称赞声中,副书记和小葛站在一旁傻了眼。
一阵热闹过后,县长发现了展在桌上的那张被油渍弄脏的真题词,笑着问副书记:“噢,听说你也写有一手好字,这一张是你临摹省长的吧?”副书记哪敢明说,只嗯嗯地支吾着。县长略略扫了一眼那题词,说:“嘿,像!有点像!只是比省长的字嘛—还是嫩些,对吧?还是墙上挂的老辣呀!哈哈哈……”
副书记只好苦笑着附和道:“嘿嘿,我这两下子哪比得上咱省长……”说着抓过那题词窝成一团,迟疑了一下,便使劲扔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