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耀是个手里有绝活儿的人,他做的豆腐鲜、香、嫩,爽口,多少年了都没有人敢在小镇上开第二家豆腐坊。但苏门耀最绝的是一刀准,有人买他豆腐,人家买的斤数一出口,他一刀子就切下一块,一次都不会有差错,可是他每次都要过秤,为什么?就是让买主心里踏实。
小镇里还有一个叫窦辰亮的人,他卖枣糕,靠的也是刀上的功夫。窦辰亮卖枣糕也是一刀准,谁买多少,窦辰亮一刀下去,然后用荷叶一包扔进买主的篮子走人,谁嫌他卖的枣糕斤两不足,自己找杆秤去称。错了回来,缺一补十,小镇人没有一个来找后账的。
鸟比鸣,花比艳,人就喜欢比个高低。卖豆腐的苏一刀和卖枣糕的窦一刀在暗中较劲许多年,总想着压对方一头。
一天,苏一刀和窦一刀撞在一条小巷里了。这正是晌午时分,小巷里人来人往,人们一看这架势,这两个人要“斗鸡”。小镇人爱看热闹,渐渐就聚拢起一群人来。
窦一刀看了一眼吆喝叫卖豆腐的苏一刀,他拿起切刀闭住眼睛,“啪啪”几刀,切出五块枣糕,然后用切刀扒拉一块:这块八两,这块一斤一两,这块一斤九两……谁买拿去,信不着的,找老苏豆腐车上的秤过一过,分量错了的话这车枣糕您拉回家。
苏门耀见状收起家什,推起豆腐车一步一步退出小巷。窦辰亮笑了,一步一步推着小车向前走,高叫:“枣糕,枣糕,买枣糕……”声音异常高昂嘹亮。
十年过去了,苏门耀头发白了。窦辰亮也是一头灰白。那年元宵节,小镇组织舞龙赛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天苏门耀的豆腐车和窦辰亮的枣糕车间隔三米排列在一起。那时候舞龙还没有开始,两个“一刀”就表演开了。
先是窦一刀,他用一条毛巾蒙住眼睛,举起刀,啪啪几刀,一连切出十块枣糕,每一块不多不少,都是一斤,所有枣糕眨眼之间都被人们买走了。
这时,旁边的苏门耀也掀开麻布,一板雪白的豆腐展现在众人面前,苏一刀在这四方大块豆腐上横切三刀,又竖切三刀,一大块豆腐被匀匀地切割成十六块小豆腐。每一块不多不少,都是一斤半。人们不禁叫绝。苏门耀又用切刀轻轻铲起一小块豆腐,抛向窦辰亮三米外的枣糕车上,一块,两块,三块……一块块豆腐在空中飞如羽,落在板上轻如絮,一块不散,一块不破,十六块豆腐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地码在窦辰亮空出来的枣糕板子上,围观者掌声如潮,大赞:绝活儿,真正的绝活儿啊!
多少年后,苏门耀、窦辰亮都老了,两人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窦辰亮一字一字往外吐:“苏师傅啊,您那个绝活是怎么练出来的?有师傅教您吗?那可是小镇千古一绝呀!”
苏门耀趴在窦辰亮的耳朵边,轻轻说:“您忘了吗?那是被您逼出来的呀,要说有师傅,那就是您窦师傅啊。”
苏门耀说得不是客气话,也不是安慰人的话,更不是气人的话,他说的是真话。凡是世上的绝活儿,没一个是学来的,学来的就不叫绝活儿。自己苦思冥想,硬琢磨,逼出来的那才是绝活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