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水先生胡奇孟年龄六十有余,虽然其貌不扬,但在他家乡方圆几十里却很有名气。人们都说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精熟阴阳八卦,明察地脉灵气,尊称他为风水仙。言传他曾为邻县副县长的父亲看了一块风水宝地,安葬后不到一年,副县长就高升到了市里,他儿子也考上了名牌大学。因此来找胡奇孟看阴阳宅的人络绎不绝,他的收入也相当丰厚。
这一天,10里地外的赵岗村的王实忠骑着自行车来接胡奇孟,说他退休在家的局长父亲王长贵去世了,求胡奇孟前去为父亲找一处能福荫子孙后代的风水墓地,并当场掏给他300元钱作为酬礼。胡奇孟高兴地坐上王实忠的自行车随他去了。
到了王实忠家里胡奇孟才知道,他父亲王长贵是南下干部,王实忠是在外婆家长大,自己老王家的祖坟远在千里以外,王实忠的母亲坚持将丈夫就近埋葬,以便自己百年之后和他并骨。看到风水先生胡奇孟来到,村里有个名叫书欣的中年男子,是王实忠的一位远门四舅。他看到胡奇孟,欣喜地上前说一句“噢,是表叔你来了”,紧紧握着胡奇孟的双手连声问好。书欣在酒桌上对胡奇孟敬酒把盏,倒茶递烟。胡奇孟外出方便时他又领着去厕所,王实忠心想,有这远门四舅在场热情招待胡奇孟,凭他和胡奇孟的表叔侄关系,胡奇孟就不会计较自己失礼了,寻风水宝地会更加尽心。
午饭以后,王实忠带着胡奇孟把自己家里的几块责任田全部看了一遍,最后总算找到了一块比较好的风水墓地。胡奇孟特别交待王实忠,因为这里不是他们王家的祖居地,在他父亲下葬前,一定要找块儿新青砖用毛笔写上:王长贵买地契约,南至南海,北到大漠,东至东海,西通佛山,并写上几个村里已经亡故人的名字作证,把青砖随棺材放入墓穴。说这样做了之后,他父亲到了阴曹地府,就可以在自己宽广的地盘里纵横驰骋,不会受当地鬼魂欺侮。胡奇孟最后还给王实忠指明了他父亲墓穴的朝向,进城火化时间,出殡的时辰等具体细节。
二
胡奇孟把一切安排完毕,已经是后半晌了。因为这里没有公共汽车,王实忠决定还是亲自骑自行车送他回去。他俩来到途中的大河沿清明渡口时,王实忠挟着自行车和胡奇孟刚上船,一个中年妇女从后边喊着急匆匆赶来,说是回娘家看望生病的母亲,请慢点开船带她过去。和王实忠同村的撑船老汉等她上了船,说声“站稳开船了”,点起竹篙朝对岸撑去。
这清明渡河水虽然宽不过10余丈,但是水深漩涡多,风水先生胡奇孟和王实忠他们乘船刚到河心,突然感到船体一震,自行车“扑嗒”一声倒下,看那撑船老汉,似乎控制不住船体了。他们心里正纳闷,又见船体忽然自动调了头,接着在水中旋转起来。那转速越旋越快,后来简直像飞旋的车轮,发出了哗哗声响,甩得周围的河水飞溅,船上人东倒西歪。胡奇孟和王实忠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奇祸吓懵了,那中年妇女也被吓得连声叫妈。
撑船的老汉心中还算清醒,他急中生智大声说:“相传这清明渡的河神,一向嫉恶如仇,为非作歹之徒,休想平安渡河。你们三人中间肯定有人最近干了坏良心的事,现在快讲出来求河神原谅,不然咱们四人都得淹死。”王实忠和那中年妇女听了这话,摇晃着身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胡奇孟看了撑船老汉那紧张的神情,自己的脸色吓得苍白,略一思索鼓足勇气,“扑通”跪在船板上磕着头大声说:“是我今天干了坏良心的缺德事,求河神息怒给我改错的机会吧!”他的话音刚落,船体旋转的速度霎时缓慢了。撑船老汉问胡奇孟今天究竟干了啥坏良心事惹怒河神,胡奇孟话已出口不能收回,站起来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讲起了隐情。
三
原来,胡奇孟到了王实忠家和他表侄书欣见面以后,书欣利用带他去厕所方便之机,悄声告诉他王实忠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担任生产队会计时,依仗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工作队,抓着书欣的父亲曾经外出搞副业的事情不放,连续批斗,书欣的父亲气愤得病身亡。书欣怀恨在心,总找不到报复的机会。今天见表叔来为王实忠的亡父选看墓地,请他一定使个招数,让王实忠一家的日子衰败。胡奇孟听了表侄书欣的话,亲情连心掰不开面子,就满口答应了,故意交待王实忠将其父的棺木朝向错误放置,下棺时间推迟半个时辰,没想到在清明渡受到了河神这样严厉的警告。“常言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真不该答应表侄书欣的请求,拿了你的酬劳钱又给你下圈套,真是对不住你呀实忠兄弟!”胡奇孟讲到最后,又交待王实忠下棺时将他父亲的棺木朝向再调过来,下棺时间比原来交待的提前半个时辰,就万事大吉了。
王实忠听了长叹一口气说:“唉,你书欣表侄这样计较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冤枉我呀!那年头的政治运动,谁不顺从就突降灾祸。我爹当时在县城机关被打成走资派批斗,我恨死那‘文化大革命’了,哪里还有心思助纣为虐?我那时当生产队会计给工作队安排食宿,召集人开会,也是受书欣当队长的二哥指派。他说他们是兄弟应该回避,接待工作队的事让我操劳。我这是迷迷糊糊的替人受过呀!怪不得父亲生前说我为人憨厚,不能参加工作,只能在家孝敬母亲和外婆。书欣他爹受了几场批斗不假,可是按他补交的钱记了工分以后又分到粮食,所得远远超过了所出。我按照他队长二哥的安排,以经济实惠弥补了他们的精神痛苦,咋能和我结下仇呢?”
撑船老汉听到这里,眼瞪着胡奇孟气愤地说:“你书欣表侄心胸狭窄,记恨往事伺机报复固然可恼,可你作为风水先生,也应该有阴德呀!老祖宗传下来的阴阳八卦,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害人的?神灵恐怕也不会答应吧?今天如果不是有回家看娘的孝女和蒙受冤枉的王实忠在船上,我这撑船人说不定也要受你连累陪葬深潭了。”
胡奇孟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表示今后再也不干这种坏良心的缺德事了。这时渡船完全恢复了正常,撑船老汉顺利地把他们三人送到对岸。
王实忠转回到渡船上,大惑不解地询问撑船老汉:“二外爷,你说,清明渡真有这么嫉恶如仇的河神吗?”撑船老汉抹拉一下饱经风霜的脸,看着王实忠说:“传说是真是假,我说不准,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是我那10岁的孙子中午从厕所旁边经过时,听到了书欣和胡奇孟报复你的密谋,回家告诉了我。我气愤不过,利用年轻时学到的旋转武功,运气到脚将小船旋转,故意制造河神发怒的假象,迫使胡奇孟坦白交代在墓地上对你使坏招的实情。至于到底有没有地脉风水,各人凭自己的心思吧!风水仙刚才不是也让我套住了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