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昌与宁海交界的山岙里,有个没有村名的小村。村里人都靠卖柴、烧炭过日子,平时妇女也纺织一些拦腰带之类换点油盐酱醋。
一天夜里,村里的一个看山人卖了柴回家,走到村外的一个路廊里,忽然看见墙角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看山人先咳嗽一声,叫道:“大嫂,夜深了还在外面做什么?”这女人不应。看山人又叫一声,还是不应。他感到奇怪,上前用手搭在妇女的肩上,一把扳过来。这一下可不得了,只听见女人“呀”的一声尖叫,原来是一个“舌头长尺八、鞋爿倒头踏”的吊死鬼!看山人虽然胆大,这时也吓得倒退几步。吊死鬼趁机逃出了路廊,往村庄方向飘去。
看山人想,这个吊死鬼,今晚出来定是去害人的。他记得听老人们说过,吊死鬼只有找到替身,自己才可以去投胎做人。想到这里,看山人追出路廊,紧紧盯住吊死鬼跟到村口,这个吊死鬼忽然不见了。这时全村的狗忽然都叫起来,看山人料定吊死鬼进了村,就挨家挨户看过去。只见有间茅草屋里面透出一点亮光,看山人扑到窗台上一看,屋里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一条反转的长凳上编织拦腰带,一边织,一边抹眼泪。她后面站着吊死鬼。身上穿着绿缎袄,手里甩着红丝绳。
小姑娘是童养媳,吃饭时失手打碎了一只红花碗,婆婆打了她一顿,又罚她夜里编织好一根拦腰带,织不好,天亮就打死她。现在已四更,拦腰带也快织好了。吊死鬼用一尺来长的尖指甲往拦腰带上一划,“啪”的一声,拦腰带就断了。见到拦腰带无缘无故断了,童养媳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这不是命里注定要死了吧?这断的腰带,又不能接,又不能补,再织一根已来不及了,怎么办好呢?童养媳又急又慌,走投无路。
这时,吊死鬼手里的红丝绳拼命地甩,嘴巴一开一合,怂恿童养媳快寻死。吊死鬼用红丝绳一引,童养媳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难受。要是被婆婆打死,还不如自己寻死。童养媳真的把两截拦腰带一结,搬过长凳就要往上吊。看山人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抽出柴鞘里的柴刀,猛的一脚踢开门冲进屋,举起柴刀劈向吊死鬼,边劈边叫着:“把你劈死!把你劈死!”吊死鬼冷不防来了这一着,忙往东屋角躲,看山人就劈到东屋角;吊死鬼躲到西屋角,看山人就劈到西屋角。吊死鬼没辙,慌忙钻出后门,“呀”地尖叫着往后山去了。这时童养媳站在凳子上惊呆了。住在里屋的婆婆也被惊醒,出来责问看山人,为什么深更半夜闯进屋来大喊大叫?看山人把刚才事情向她说了,并说如果一户人家不太平,鬼就要寻进门。婆婆听听有理,拉过童养媳向看山人千恩万谢。
看山人家在村外,是一间茅草小屋。他是光棍汉,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好让人家偷,每次去卖柴从不锁门,回家来担子一扔,进屋就睡觉。今天,他感到有点奇怪,门推不开,好像有人抵着。看山人知道了,肯定是吊死鬼来报复。但他不怕,狠命一脚踢进门来。不料被吊死鬼拦腰抱住,看山人怎么也甩不掉。只见吊死鬼张着血盆大口,口舌拖地,鲜血淋漓,要啃看山人。看山人猛然想到老辈人说过,吊死鬼最怕人的唾液,鬼咽了人的唾液,就会定身。想到这里,看山人就拼命往吊死鬼嘴里吐唾液。果然,吊死鬼的面孔也一点点好看起来,搂住他的手也慢慢放松了,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中年嫂,看看看山人,低头不语。看山人正好没老婆,看见她定了身形,心里蛮高兴,说道:“不用怕,跟我过日子吧!”她笑笑,红着面孔点了点头。从此以后,看山人出门卖柴,都把门锁上。女鬼留在家里,从不出门,只给看山人烧饭洗衣服。
时间一长,他们有了两个儿子。一天夏夜,两个儿子在院子里乘凉。这时,看山人与女鬼扛着一桶水经过院子。月光很高,大儿子忽然叫起来:“哎!奇怪,阿爸有影子,姆妈怎么没有影子?”小儿子一看也叫道:“哈哈!姆妈没影子,姆妈没影子!”
儿子的话刺痛了女鬼的心,“砰”的一声,女鬼跌倒在地。看山人忙去搀,哪里还搀得起?唯见女鬼跌倒的地方,留下一塘清清的水。
人们知道了这件事,就把这个没有地名的小村叫作“鬼跟”。后来觉得用“鬼跟”作村名不好听,就用谐音,改成“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