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上午，台湾永星电子集团公司董事长孔荣正在家中闲坐，突然接到了远在大陆的丈夫江帆的电话。江帆高兴地告诉夫人，他在南京找到一个专治肿瘤的老中医，老中医对治疗恶性肿瘤很有经验，已经治好了不少患者，他想让她过去看看。孔荣说：“台湾、美国那些有名的医院都去过了，也没治好病，一个私人诊所能有多大神通？”正说话间，女儿玉竹回来了，她得知情况后，劝孔荣说：“妈，你就听爸的吧，听说大陆的中医很神，说不定那老中医还真有绝招呢。我们学校已经放暑假了，我可以陪你去。”孔荣经不住女儿的劝说，便同意了。
孔荣是从老父亲手里接过电子集团公司的。15年前，老父亲看准了大陆的行情，派江帆到大陆发展，分别在福州和南京建了两个分厂，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5年前，老父亲因病去世后，孔荣接任了董事长。
在外人看来，孔荣身居高位，风光无限，应该是很满足了。可事实上，这些年来，她的生活始终笼罩着阴影。她的丈夫江帆是父亲为她选定的，她自恃是董事长的独生女儿，颐指气使，弄得江帆对她畏惧有加，亲密不足，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后来他们有了女儿玉竹，夫妻关系才逐渐有了好转。女儿虽然聪明、美丽，非常体贴妈妈，可却患有先天性贫血症，自幼家人就像保护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精心呵护着她，唯恐她受到意外伤害流血，危及生命。更让她伤心的是，一年前她得了绝症——子宫癌，因延误了手术时间，只好采取保守疗法……
江帆本来准备亲自到机场接夫人和女儿去那家诊所看病的，可不巧的是，就在孔荣她们到达的前一天下午，他突然接到一份急电，销往东南亚的货物发生严重质量问题，需要他前去处理。他犹豫不决地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孔荣，孔荣说：“企业的信誉高于一切，你放心去吧，找个人接我们一下就行了。”江帆没法，只好安排秘书办理，因为南京的那个老中医就是秘书介绍的。
到达南京的第二天，孔荣和女儿在秘书的带领下，来到了南京栖霞山下的“随缘济世”诊所。安顿下来后，一向信佛的孔荣就带女儿游览栖霞山上的千佛洞，求菩萨保佑。老中医让他的义女兼助手孙月陪同前往，一来做个向导，二来负责照顾她们。
孔荣一行乘车途经市中心的鸡鸣寺时，孔荣要去进香，孙月便叫司机停下车。孔荣母女两人下车往寺门口走时，一辆轿车因紧急避让一辆抢道的摩托，慌乱中竟向孔荣母女冲去。玉竹闻声回头一看，轿车已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猛推了妈妈一把，自己却被撞倒在地，鲜血直流，晕了过去。
见此情景，孔荣吓坏了。因为女儿先天性贫血，平时稍有些磕磕碰碰，家人就担惊受怕，这一次流这么多血，还不要了孩子的命呀！再说，女儿是丈夫的心肝宝贝，这一下怎么向他交待？女儿送到医院后，经医生全力抢救，很快脱离了危险，孔荣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5天后，女儿的伤情大见好转，白嫩的脸颊上现出了少有的红润。医生经过检查，发现玉竹的造血机能恢复了正常。专家分析说，可能是这次意外的大量失血，激活了她生命中“沉睡”的造血功能，从而使她的先天性贫血症不治而愈。
女儿因祸得福，孔荣欣喜若狂，赶紧把这一情况告诉远在东南亚的丈夫。丈夫先惊后喜，说是把事情处理完就赶回来看她们。
孙月见玉竹的病情已经稳定，为不影响孔荣的治疗，建议把玉竹转到他们的诊所医治。孔荣答应了。
二
孔荣吃了老中医开的几帖药，病情有所好转。她打算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女儿。
这天下午，孔荣见女儿精神很好，就坐在女儿的病床边说：“玉儿，妈想讲个故事给你听，你想听吗？”玉竹撒娇地说：“好呀，我好久没有听妈讲故事了。”
孔荣望了女儿一眼，讲出了藏在心中14年的那个秘密。她说，14年前，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因不能生育，缺少了那种正常的家庭应有的天伦之乐。她几次提出领养个孩子，可丈夫总是没好气地说，不是自己的肉贴不到身上，养别人的孩子有啥意思。她知道丈夫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不愿意领养。
有一天丈夫不在家，一大早，她像往常一样到离家不远的小树林里晨练。刚走出家门，便发现路边有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她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女婴口袋里还有一张纸条和一张满月照，纸条上写道：“我是个未婚妈妈，无法抚养我的孩子，请捡到孩子的好心人收留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我永远不忘他（她）的大恩大德。”照片背后写着女婴的出生日期。这个女人心想，可能是老天爷可怜她吧，把这么可爱的婴儿送到她家门口，她还犹豫什么？
晚上，丈夫回来了，她想跟丈夫直说，又怕他不同意收养，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房间里传来了女婴的哭声。她见隐瞒不住，只好说了捡女婴的经过，并说想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丈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别是谁家丢弃的残疾婴儿吧？”女人见事情有回旋余地，忙把孩子递给丈夫说：“不是，不是，你看这孩子多可爱。”令人想不到的是，那女婴一到丈夫怀里，立刻不哭了，还舞动小手，咿咿呀呀地仿佛说着什么。女人见状赶紧说：“你看孩子跟你多有缘分，咱们留下她吧。”丈夫愣愣地盯着女婴看了一阵，说：“你不嫌麻烦就养着吧，抽空去办个领养手续。”
孩子的到来，给女人带来了说不尽的充实和乐趣。女人的丈夫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捡来的孩子，每天回到家里就抱着她说笑不停，对妻子也比以前亲近了许多。让这个女人没想到的是，14年后，就是这个女儿从车轮下救了她……
孔荣讲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正津津有味地听妈妈讲故事的玉竹，见妈妈没了下文，抬头一看，发现了妈妈脸上的泪水。她回想妈妈刚才讲的故事，不由“啊”的一声瞪大了眼睛：“妈，你说的那个弃婴莫非是我？”孔荣笑了笑：“玉儿，你在妈心里从来都是亲闺女呀！”
玉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到养母14年来含辛茹苦地把自己养育大，不禁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含泪叫了声：“妈——”
就在母女俩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时，门外传来一声深长的叹息声。两人抬头一看，见孙月不知什么时候端着药站在门口。孔荣见孙月眼角边挂着泪痕，就问她：“孙医生，你怎么了？”孙月见问，忙掩饰说：“没什么，我是听到你们说起往事，为你们高兴哩。”
晚上10点多，孙月从病房外走过，见玉竹还在看书，就进来关切地说：“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别看得太晚，早点休息吧。”玉竹说：“阿姨，我不是看书，我在看相册呢。你看，这一张就是妈妈14年前捡到我时，带在我身上的照片。”孙月接过相册，顺着玉竹手指的方向一瞅，突然像受了电击似的浑身一颤，晕倒在了地上。
玉竹吓坏了，赶紧叫来妈妈。片刻之后，孙月醒过来竟一把搂住玉竹，失声痛哭起来：“我苦命的孩子啊，妈可找到你了！”玉竹以为她还没清醒过来，忙对她说：“孙阿姨，我是玉竹啊。”孙月听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放开玉竹，慌乱地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皮夹，从皮夹里拿出一个小纸袋，又小心翼翼地从纸袋里抽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给玉竹看。玉竹一看，不由得愣在那里。因为这张照片竟和自己的那张一模一样。孔荣一见照片，惊奇地问：“你、你怎么有这样的照片？”
在孔荣的追问下，孙月含泪讲述了一段伤心往事。
孙月出生在闽南一个贫困的小村子里，还不到10岁，父母就相继去世，是一个同族的叔叔把她养大。19岁那年，孙月已出落成一个端庄秀丽的大姑娘了，叔叔为了巴结乡长，要把她介绍给乡长的傻儿子为妻。孙月不答应，就偷偷地跟人跑到南京打工，进了一家大酒店做服务员。谁知这家酒店的老板是黑社会成员，在他的逼迫下，孙月做了一件违心的事：
一天晚上，一个叫米老板的人被同桌人灌醉了，孙月把他搀到客房休息。
深夜两点，米老板醒来，发现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躺在身边，吓坏了。再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酒店的服务员孙月。他摇头说：“姑娘，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样做害了自己不说，也置我于不清不白之地呀……”
孙月以为米老板会严厉地斥责自己，没想到善良的米老板会这样对待她，她感动地跪在地上，说出了让米老板震惊的一个阴谋。
原来，一个同行见米老板的厂子夺了自己的生意，便勾结黑社会，让他们想法把姓米的搞臭，直至送进监狱，从而搞垮他的厂子。他们想出一个把米老板灌醉，让美女投怀送抱，做成那事，拿到证据后，再以强奸罪把他送进监狱的毒招。他们选中了孙月这个酒店的第一号美人，胁迫她务必拿到证据，否则就叫她身首异处。被逼无奈，她只好从命。
说完后，她催米老板快走，要不就走不了啦。米老板问：“我走了，你咋办？”她说：“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由我顶着。”说着，就朝外推他。
米老板想不到一个女子为救他，竟不顾自己的安危，激动之余他坚持让孙月和他一块逃走，一来报答相救之恩，二来他要利用这个人证，让警察去抓那帮坏人。孙月见他一片诚心便同意了。他们从后门逃出酒店后立即报了警，警察立即行动，抓获了包括酒店经理在内的多名黑社会成员。
为了孙月的安全，米老板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给她租了房子，暂不让她外出工作。为了不让孙月感到孤独，米老板经常去看望她，每次来都要给她带些礼物。通过交往，孙月知道他是台商叫米丰，祖籍福建闽南，夫人不能生育，家庭生活并不美满。
米丰大哥哥关心小妹妹似的爱，使背井离乡的孙月第一次感到有了靠山，她认为米丰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这样的好人应该得到好报。一个月后，孙月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怀上了米丰的孩子。未婚姑娘生孩子是女人的奇耻大辱，可孙月想到米丰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和夫人不会生育的缺憾，决心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为防米丰知道后阻止，她在怀孕3个月时给米丰留下一封信，以到亲戚家散心为由悄悄离开了那所房子，住进了新租下的一间房子，直到预产期快到时才回来。米丰没有办法，只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不久，孙月在医院生下一个女婴。既然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米丰就和孙月过起了同居生活。
女儿满月后的一天上午，米丰有急事回了台湾，孙月外出购物。刚回到家里，保姆便慌慌张张地告诉她：“刚才有个人跑来对我说，你在路口被车撞了，我赶忙跑到路口，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回到家里，发现刚才还在睡觉的孩子不见了。”
孙月发疯似的到处寻找，始终不见孩子的踪影。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无意间发现床头柜上孩子的满月照不见了，再一看，柜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信封。她打开一瞅，里面竟装了厚厚一叠钱，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有几行用电脑打印的字——
孙月：
对不起，见到这张纸条时，我已带着女儿离开了这个城市。我的妻子不能生育，我结识你的目的就是利用你为我生一个孩子。事情的进展很顺利，我万分感谢你！现在，女儿我带走了，留下10万元作为对你的补偿。请你多多保重！
孙月看完纸条，顿觉天旋地转，晕倒在了地上。虽然自己真心诚意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但他不该这样不明不白地带走自己的女儿，况且孩子还小，离不开妈妈。她好悔啊！悔自己未能识破这个骗子，上了他的当。她不能没有女儿，决心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个骗子，讨回女儿。她从抽屉里找出女儿的另一张照片带在身上，踏上了寻找骗子的艰辛之路。可她找遍南京也没找到米丰，她后悔当初没有问清米丰的单位，现在已经晚了。她怀疑米丰携女去了台湾，万念俱灰，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那天，她鬼使神差地爬上栖霞山，准备在一棵树上上吊，刚好被上山采药的老中医发现，及时制止。从此，她认老中医为义父，和老中医的女儿一道，在老中医的诊所里学习医护工作。由于当年为情所伤，孙月对爱情再也没有了信心，所以至今仍是独身。她原以为这一辈子再也看不到女儿了，没想到老天垂怜，竟让她在这儿见到了女儿……
孔荣听完孙月的讲述，再看玉竹和孙月长得确有几分相像，就相信了她的话。可这个孩子的父亲米丰是谁？又是谁把玉竹带到台湾的呢？
三
一想到这个问题，一丝不祥之兆就袭上孔荣的心头。她从玉竹床头拿过相册，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张照片问孙月：“你认识这个人吗？”孙月一看，禁不住指着那张照片惊叫起来：“他、他就是那个没良心的米丰啊！”
好似晴天一声霹雳，孔荣晃了两晃，强忍着没有倒下。她一切都明白了：就是这个挨千刀的江帆，当年化名米丰欺骗了孙月，又把他的私生女带回台湾，故意放在自己晨练的必经之路上，让自己去捡，并傻乎乎地主动要求抚养他的私生女。自己遭此奇耻大辱，还要感激他同意收养那个弃婴……天哪，江帆，你还是个人吗？！孔荣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江帆。
孙月渐渐听明白了，原来欺骗自己的那个米丰就是孔荣的丈夫江帆。一想起14年来的思女之苦，她恨不能立即抓住这个骗子，把他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然而她终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把怒火强压下去，安慰起比她更伤心的孔荣来了。
当玉竹得知爸爸竟是一个无耻的伪君子时，也难过得痛哭起来。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玉竹抬起头，看到爸爸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们身边，不由愣住了。当孔荣和孙月看清站在面前的就是欺骗了她们多年的坏男人时，不约而同地跳起来扑向江帆。
江帆被两个女人给闹懵了，一边抵挡着，一边急问怎么回事？他忽然发现，与妻子一起撕打自己的这个女子就是14年前救了自己，并为自己生下一个女儿的孙月。他不由得喃喃地说：“这不是在做梦吧？这不是在做梦吧……”
玉竹虽然听了生母讲述爸爸当年的事情，但想到爸爸平时的为人，又隐约感到这其中可能有误会，爸爸不会是那样卑鄙无耻的小人。即使爸爸做错了事，也肯定是事出有因，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想到这里，她奋力拉开他们，大声喊道：“妈妈，妈妈，你们别打了，让爸爸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两个女人见女儿说得有理，都停住了手。在她们的再三追问下，江帆道出了一段一直深埋心底的隐情。
当年，江帆大学毕业并按当局规定服完兵役之后，进入孔氏“永星电子集团公司”工作。在国际市场上，“永星”与日本、韩国同类产品的公司展开了激烈的竞争。江帆以他的商业天赋，给公司策划了几次大胆的企业运作，深受老董事长——孔荣父亲的赏识。几年间，他的职位不断升迁，并最终成为董事长亲自选中的乘龙快婿和事业接班人。
1992年，江帆受公司委派到大陆考察投资建厂，并借机回祖籍福建闽南祭祖。然而，几乎是他一踏上这块土地，就被黑社会盯上了。嗅觉灵敏的他为安全起见，对外用了一个假名：米丰。
在黑社会的“帮忙”下，他得以认识了孙月。孙月的美丽、纯朴、温柔和善良，与妻子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作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另一方面，江帆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妻子不能生育，无法延续江家的香火，也加深了他对妻子的不满。在台湾时，他心中的不满不敢有任何流露；现在，在远离台湾的南京，他第一次有了摆脱妻子管束的轻松感。特别是在孙月为他生下女儿后，他对孙月的好感迅速升华为爱慕，与她过起了同居生活。那时，江帆甚至动了与妻子离婚、在大陆定居的念头。就在这时，他突然被岳父召回台湾。世事难料，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江帆既伤心，又无奈。
最初，江帆去他与孙月的爱巢时十分谨慎，尽量避开手下人；可时间长了，就不太注意了。很快，江帆“包养女人”的事被别有用心的随行人员发现了，一夜之间，消息就传到了台湾他岳父的耳朵里。
这天，江帆突然接到岳父的电话，说有要事相商，叫他立即回台湾一趟。江帆以为回去三天两日就会回来，为了不让孙月担心，就没有告诉她。江帆回台湾见到岳父后，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岳父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一个男人，偶尔在外面找一回女人可以理解，但若是不顾家庭和事业，深陷其中，还与其生儿育女，那就不可原谅了。岳父最后说：“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立即与那个乡下女人断绝来往，这样，我考虑到你多年来对公司的贡献和目前的身份，以及孔荣不能生育的现实，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并允许你把女儿带回台湾；二是继续我行我素，那样，不仅要请你离开公司，停止你在大陆的一切活动，还要根据你与孙月同居生女、构成事实婚姻的情况，以重婚罪向大陆法院起诉，将你送进监狱。”
江帆被岳父给镇住了，权衡再三，决定暂时答应岳父的要求，转回南京后再对孙月解释清楚，妥善处理他们之间的事。谁知岳父好像早看透了他的心思，把他留在了公司总部，大陆那边的事务由别人代理。
接下来整整一年时间，他被岳父死死地控制住了，形同“软禁”。与此同时，岳父派手下来到南京，乘孙月外出之际，骗开小保姆，抱走了孩子，并把一张事先打印好的纸条和10万元钱留给了孙月。女婴被带到台湾后，岳父根据孔荣想收养孩子的意愿，伪造了一封未婚妈妈的弃婴信，连同女婴一起放在孔荣每天晨练的必经之路上，让她捡回家里。当天，江帆回到家里，一眼就看出妻子“捡”来的婴儿是他和孙月的孩子。他惊愕之际，认定这一切是岳父的所为，可当时又不敢对妻子说明真相，只好顺水推舟，同意妻子收养。后来，岳父把这一情况告诉了江帆，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年之后，江帆重返南京时，那里已是物是人非。他多方打听，可始终没有孙月的消息……
听完江帆的叙述，孔荣傻了，孙月懵了。
四
孙月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本来对江帆恨之入骨的她，此时释然了。看来江帆当时对自己的爱还是真心的，他的突然离去实属无奈。孔荣的父亲导演了那幕恶剧，但他已经作古，不好跟他计较；再说正是孔荣尽了一个母亲的责任，精心抚养了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14年来的怨恨顿时化为万般柔情，她不管不顾地扑进江帆怀里，痛哭起来。
孔荣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闹剧的导演会是老父亲。她知道误会了丈夫，非常后悔。看着丈夫与孙月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自己一直认为丈夫的前程、地位都是她孔家给的，所以她在丈夫面前始终是高人一头的架势，这无疑冷落了丈夫的心。在丈夫心里，自己的位置还不如孙月这个乡下女子呀！一时间，她伤心欲绝。
玉竹看着养母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她14年来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心里十分难过。她拉着孔荣的手安慰说：“妈妈，无论发生什么事，您永远都是我的好妈妈，女儿永远爱您，永远陪伴在您身边……”
江帆见状，也走过来满含歉意地说：“阿荣，对不起，不管有什么原因，我当时背着你和别的女人好，都是我的不对，请你狠狠地责骂我吧！”
孔荣见丈夫这么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搂过女儿，泪如雨下。
当天晚上，江帆忙着给孔荣熬中药，没有留意孙月。第二天，诊所里一位护士来见孔荣，说孙月天不亮就走了，临走时让她转交给江夫人一封信。孔荣拆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孔大姐：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14年来，你像亲生母亲一样抚育我的孩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无以为报，只有等到来世了。令我内疚的是，我与江帆的事深深伤害了你，现在我决定离开这里，离开你们，请你不要再记恨江帆好吗？孩子已是你生活乃至生命的一部分，相信她和你在一起一定会过得更愉快。最后，祝你早日康复，一家人生活得幸福美满！
孙月亲笔
孔荣看完孙月的信，满腔的委屈和怨恨全都烟消云散了。她吩咐江帆快去把孙月找回来，给她在厂里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
江帆也收到了一封孙月让人转交的信，信中写道：
江帆大哥，能见到你和女儿，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尽管我不敢奢望与你和女儿长相依、永相守，但我仍然感到非常满足，因为我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当年自己所付出的爱，是值得让自己一生一世珍惜和回味的。孔荣大姐虽然有豪门千金的脾气，但可以看出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我衷心地祝福你们一家三口幸福和睦，喜乐平安！也许等到有一天祖国统一之后，我会到台湾去，到那时，我希望你和女儿能陪我去看阿里山、日月潭……
两个月后，孔荣的病情突然恶化，尽管老中医采用了多种中药配方进行治疗，最终仍未能留住她的生命。临终前，她留下遗嘱，让丈夫江帆接任公司董事长，并以永星集团公司的名义，向江帆的祖籍地——闽南某山区捐款300万元，用于修建乡里的中学。原来，她从江帆的嘴里得知乡里的中学教学楼严重破损，急需修建。她说：“就让我这个远方的媳妇尽点心意吧！”
追悼会上，玉竹哭得泣不成声。江帆牵着女儿的手，也忍不住涕泪纵横。妻子临终前恳求他，日后一定要把孙月接到台湾，和玉竹共同生活。妻子活着时，他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而她却不计前嫌，临终之际还为他着想。江帆被妻子博大的胸怀和深沉的爱感动了，可惜他对妻子了解得太迟了，只能用无尽的泪水来表达对妻子的爱恋和思念。
同一时间，远在长江岸边的栖霞山上，孙月遥对宝岛台湾默默祈祷：愿孔荣大姐无牵无挂地一路走好，愿自己的女儿和心爱的人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