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难万险找回你》故事荟

  一次偶然的机会,赵粮库竟然发现好友的女儿做了“小姐”。生性耿直的他忍不住将实情相告,谁知这一句话却要了好友的命……
  
  尴尬邂逅
  
  赵粮库来临河市办事,投宿在一个十元店里。华灯齐放的晚上,赵粮库到街上看热闹,走到春风路上一处灯光幽暗的所在,看见有三三两两的妖艳女子在左顾右盼。赵粮库不是刘姥姥,他不过五十岁,也见过些世面,知道那些人就是所谓的“小姐”。赵粮库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刚加快步伐走了几步,忽然觉察后面有人追赶,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大哥,休息吗?”
  
  赵粮库暗叫一声坏了,真是怕鬼有鬼,于是加快步伐出逃。哪知道赵粮库走得快,后面的女子跟得也急,撩人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大哥,放松放松吧,就一百块。人一辈子不就那回事吗?”说话间,女子已经从后面抱住了赵粮库的胳膊。赵粮库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想教训女子几句,嘴刚张开,就定格成一个椭圆,接着从嗓子里蹦出一声惊呼:“芳芳,怎么是你?!”
  
  这个被称作芳芳的女子也愣了,瞪着大眼惊恐地看着赵粮库,好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说:“叔,怎么是你?”
  
  赵粮库和高芳芳都住在离临河市几十公里的高台庄。赵家和高家是世交,赵粮库和高芳芳的父亲高忠善一直以兄弟相称,关系好到“割头不换颈”。高忠善老伴死得早,自己也常年有病,家境可谓是一贫如洗,赵粮库一直没有少帮衬过高家,高芳芳是赵粮库看着长大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两人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他乡相遇。
  
  赵粮库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愣在那里说不出话,迈不动步。高芳芳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赵粮库的面前,捂着脸哭道:“叔,我求求你,千万不能对我爸说。不是侄女不要脸,我实在是没办法。我就是想挣点钱给爸治病,他这辈子太苦了。”
  
  赵粮库拉着高芳芳,要她站起来说话。高芳芳硬是跪在那里不起来:“叔,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望着高芳芳可怜兮兮的样子,赵粮库说:“芳芳啊,不是叔说你。这事你做得糊涂啊!你爸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穷了一辈子,可没给人落下一句闲话。他要是知道你这样挣钱给他治病,还不被活活气死?”
  
  高芳芳哭得更伤心了:“就是啊,叔,你千万不能对我爸讲啊!”
  
  赵粮库想了想说:“好吧,叔答应你,不对你爸说。可你也要答应叔,不干这事了,找份正经的事情做吧。”
  
  “嗯,我答应叔。”高芳芳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唱歌一样。
  
  百般纠结
  
  赵粮库回到高台庄,满腹心事。本来,他还从城里给高忠善带回来几盒花里胡哨的补品,但一直没有勇气送去。他不知道和高忠善面对面时该怎么说。
  
  高忠善是个好面子的人。去年,镇里把他划为困难户,春节前要送温暖给他。可高忠善梗着脖子说:“我有吃有喝困难个啥?我还有闺女在城里打工,用不着政府把我当‘五保户’!”
  
  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如果知道女儿在城里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受得了?如果不说,让高忠善一直蒙在鼓里,他这个当老哥的也不地道,好像是和高芳芳合伙欺骗高忠善似的。
  
  赵粮库一时没有办法,索性不去见高忠善,躲一天算一天吧。
  
  这天晚上,赵粮库在家里看电视,看到一条新闻:市里开展扫黄打非运动,电视上,几个年轻女孩戴着手铐,手拉着手,披头散发捂着脸从镜头前走过。接着,播音员又介绍了几个案例,说有个花季少女,因为卖淫得了艾滋病,死了。
  
  赵粮库看到这里时,坐不住了,骂自己糊涂。高芳芳那是在做错事,用播音员文雅的词说是在错误的深渊里堕落。自己这个做叔叔的,怎么能听凭侄女在深渊里往下落呢?这事不能瞒了,再瞒下去,高芳芳就会落得越来越深,总有一天,她会像电视上的那些女子一样,被警察铐上,甚至染上脏病,走向不归路。
  
  赵粮库提着那几盒补品,来到高忠善家。高忠善躺在床上,看见赵粮库登门,吃力地坐起来,要起床。
  
  赵粮库快步来到床前,把高忠善扶靠在枕头上,不让他起来。
  
  “老哥,听说你前几天到临河市去了。那地方怎么样?”高忠善问。
  
  赵粮库说:“好着呢,晚上就跟青天白日的一样,都是灯。”
  
  高忠善咧嘴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芳芳这丫头有福气,在那么好的地方打工挣钱。我告诉你老哥,你侄女挣钱多着呢,一个月的工资顶我们累一年。那丫头也孝顺,发了工资就寄回来,说是给我治病。”
  
  望着高忠善喜滋滋的样子,赵粮库开不了口,但一想到电视上那些戴手铐的女子,赵粮库终于狠下心来。他敬了一支烟给高忠善,支吾了半天说:“兄弟,有一件事情我本不想说,可我要是不说呢,就昧了良心,对不起我们几十年的交情。”
  
  高忠善紧张起来,催促赵粮库赶快说。
  
  赵粮库鼓足了勇气,压低了声音说:“兄弟,芳芳在市里不是打工,她做的事不地道。”
  
  高忠善一下坐直了身子,瞪着眼问:“老哥,芳芳她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情?你快说啊!”
  
  赵粮库咬咬牙,说:“芳芳她——大侄女她——她在城里当小姐!”
  
  屋里一下没了声音,赵粮库惊恐地看着高忠善,高忠善惊恐地看着赵粮库。忽然,高忠善的身子痉挛起来,嘴里吐着白沫,接着,腿一蹬,眼一闭,昏了过去。
  
  伤心遗嘱
  
  高忠善本来就虚弱不堪,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砸在他身上,他怎么能受得了?赵粮库和老伴把昏迷的高忠善送到镇医院,镇医院没有办法抢救,建议送县医院。救护车把高忠善拉到县医院急救,才把高忠善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几天后,高忠善终于睁开疲惫的眼睛,他拉着赵粮库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老哥,打电话给那死丫头,让她回来。”
  
  赵粮库赶紧掏出手机,按照高忠善说的号码,拨通了高芳芳的电话。
  
  高芳芳似乎刚从睡梦里醒来,口齿不清地“喂”了一声。赵粮库急切地说:“芳芳,我是你叔,你爸出事了,在医院里,你快回来!”
  
  高芳芳沉默着,半晌才说:“叔,你把我的事告诉我爸了,对不?”
  
  赵粮库说:“是!芳芳,一言两语也说不清这事,你快回来看看你爸。”
  
  “你们在骗我,想把我骗回去是不?”高芳芳气愤地说。
  
  赵粮库赶紧说:“芳芳,我没有骗你,你爸真住院了,不信你和你爸说话。”说着,把手机递给高忠善。
  
  高忠善颤抖着双手握着手机,气喘吁吁了半天,才说:“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高芳芳听出了是爸爸的声音,但她还是以为这是两位老人骗她回家。于是索性把话说透亮了:“爸,事到如今,我也不掩不盖了。你女儿是做了下贱的事情。可是爸,你以为我还有别的路走吗?我没有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我在工厂打过工,可一个月还不到1000块钱。这点钱能让我们好好活下去吗?爸,你苦了一辈子,病了一辈子,小病熬成了大病。你还希望病怏怏地过完剩下的半辈子吗?你希望女儿过着像你这样的日子吗?爸,女儿不是不要脸的人,我向你保证,做到年底我就回去,再也不做了。我不要太多的钱,够你到大医院里看病、够我做小本生意的本钱就行。”
  
  “你——你——你还有理了?你——现在就给我回来!”高忠善用尽所有力气吼道。
  
  “爸,原谅女儿不孝,我说过年底回去。我挂了。”高芳芳挂断了电话。
  
  至此,再也打不通高芳芳的电话,她关机了。
  
  高忠善再次被击倒,又昏迷过去,又进了重症监护室。
  
  几天后,高忠善再次从鬼门关外被拉了回来,他被推回到普通病房。
  
  高忠善拉着赵粮库的手说:“老哥,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啊,孩子她妈在那里也感激你。”
  
  赵粮库握着高忠善的手说:“兄弟,不要瞎想,你会好起来的。”
  
  高忠善摇着头说:“好不了了。我这辈子什么苦都受过,阎王爷都拉不去我。可这死丫头把我送到鬼门关了。兄弟啊,我高家祖辈几代堂堂正正,从没和官府打过交道,没想到在我这里出了这样的女儿,我无颜见列祖列宗啊!老哥,看在我们俩几十年交情的分上,在我临死前,我求你一件事。”
  
  赵粮库的眼睛湿润了,他冲高忠善使劲地点着头说:“兄弟,你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赵粮库也会去做。”
  
  “求你把芳芳找回来,像管教你自家女儿赵曼一样管教她。”高忠善恳求道。
  
  “我答应你。”赵粮库老泪纵横,“我一定把芳芳找回来,像看着赵曼一样看着她。”
  
  另类寻找
  
  高忠善去世了,高芳芳联系不上,赵粮库义不容辞地安葬了高忠善。事情处理妥当后,赵粮库决定去临水市寻找高芳芳。
  
  高忠善住院前后不过半个多月,但已经花光了赵粮库和老伴一辈子的积蓄。到城市里没有钱寸步难行,怎么办,只有向女儿张口了。
  
  女儿赵曼在上海一家外贸公司当文员,收入不高,但很稳定,赵曼也很孝顺,时不时打电话问候爸妈,问老两口要不要钱。赵粮库和老伴体谅女儿的难处,宁愿自己受委屈,也没有要过女儿一分钱。可现在没有办法了,不求助女儿不行了。
  
  给赵曼打电话之前,赵粮库想好了,不能对女儿说花钱去找高芳芳。那样说,女儿心里会不舒服的,就借口自己去看病吧。
  
  打通了女儿的电话,赵粮库支支吾吾一番后,说想借一万块钱。赵曼听说赵粮库生病了,着急起来,要回来看爸爸:“爸,什么借不借的,这些年我都没有孝敬你,给你点钱应该的。你到镇上的信用社办个储蓄卡吧,我马上把钱打到你卡上。”
  
  赵粮库说:“就是头疼脑热的小病,本来我都不愿意去瞧的,还不是你妈大惊小怪,天天唠叨。你不要回来,有那路费的钱,还不如省下来,给我买点好吃好喝的呢!”
  
  赵曼这才放下心来。赵粮库去信用社办了储蓄卡,一查,一万块钱已经躺在卡里了。揣上卡回到家,向老伴交代了一些话,赵粮库出门了。
  
  赵粮库来到临水市,在春风路的那家十元店住下。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周围转悠,寻找高芳芳。可高芳芳似乎知道赵粮库会来找她,玩起了失踪。她电话关机,不见踪迹。
  
  夜以继日地找了几天,赵粮库的身体受不了了。十元店的沈老板好奇地问赵粮库:“老赵,你没日没夜风风火火地干什么啊?”赵粮库半遮半掩地说了一番。沈老板说:“找小姐你白天出去干吗啊?你得晚上出去。”
  
  赵粮库也明白过来,白天蒙头大睡,养精蓄锐,晚上精神矍铄地在春风路上四处寻找。但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赵粮库还是没有看见高芳芳的影子。倒是每天晚上会遇到一些女孩子,她们见赵粮库在那里游荡,以为生意上门,上来搭讪。
  
  找不到高芳芳,口袋里的钱却一天天见少。赵粮库心里那个急啊。一天晚上,他忽然想到,这些上来搭讪的女孩子都是在这一块地方活动,都是做这个事情的,说不定有人认识高芳芳。
  
  从此,赵粮库见到这些女孩子后,不躲不藏,还和她们套近乎。几句话后,赵粮库就掏出高芳芳的照片,问人家认不认识这个女孩子。女孩子们知道这个老头子不是来做生意的,态度立变,眼白一翻,骂一声“神经病”,走人。
  
  一天晚上,赵粮库又拦住一个女孩子,他掏出高芳芳的照片问:“闺女,你看这人你认识不?她叫高芳芳。你认识她的话告诉我,我有急事找她。”
  
  女孩子接过照片看了一会儿,斜了一眼赵粮库说:“哟!看不出你老人家口味还挺刁。有固定的相好,还挺漂亮的。你是本地吃房租的老伯吧?”
  
  赵粮库知道她误解了,连忙解释说:“闺女,可不能瞎说,这丫头是我侄女,她爸叫我找她回家。”
  
  女孩子想了想说:“老伯,这个人我认识,不过我不告诉你。要不我们先做一回生意,做完后我就告诉你。”
  
  赵粮库红着脸说:“闺女,我这把年纪都能做你爸了,怎么能糟蹋你?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给你钱就是。”
  
  女孩子手一伸说:“那好吧,拿钱来,我就告诉你。”
  
  赵粮库欣喜地抽出一百块钱,递给女子。女子收了钱,嫣然一笑说:“老伯,这人我是认识,她叫高芳芳是不?可我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啊。”说着转身就走,还给了个飞吻:“拜拜了您呐!”
  
  赵粮库知道上当了,追了几步,看见周围有其他的女子看着,便停下来,憋屈地骂了一声。
  
  又一个夜晚到来了,赵粮库还是像幽灵一样在春风路上转悠。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和那天骗他钱的女子遇上了。女子也不怕赵粮库,笑呵呵地说:“老伯,闲着呢?”
  
  赵粮库恨恨地望了女子一眼,说:“闺女,做人可要讲良心,你骗我一个老头子的钱,心里不亏吗?要是有人这么骗你爸爸你怎么想?”
  
  这话似乎击中了女子,女子的脸上一下褪去轻浮的表情,她木讷地看着赵粮库,喃喃地说:“爸爸,爸爸。”
  
  赵粮库觉察出女子的态度变了,又拿出高芳芳的照片说:“闺女,你到底认识她不?知道她在哪里不?你要是知道,求你告诉我。这事不是小事,她爸爸都死了啊!”
  
  “哦?”女子来了兴趣,“老伯,你详细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粮库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女子静静地听着,眼眶里就有了泪水。赵粮库说完后,女子擦着泪痕说:“老伯,你是个好人。实话告诉你,我不认识高芳芳,不过,我决定帮你找到她。”
  
  “真的!你不骗我?”赵粮库惊喜地问。
  
  “老伯,我会骗一个像我父亲一样的人吗?你把照片给我,我去翻拍一下,分给我的姐妹们。我相信能找到她。”
  
  “谢谢啊谢谢!”赵粮库抓住女子的手,像抓着女儿的手一样,“闺女,你叫什么名字?等找到高芳芳,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叫我小红好了。”女子笑吟吟的,脸上有了羞涩的红晕,像一个刚刚来到城市里的村姑。
  
  无奈报警
  
  两天后的夜晚,赵粮库在春风路上见到了小红。小红说:“老伯,高芳芳找到了,她在浪妹洗浴休闲中心。你去找她,不过你别说找高芳芳,就说找38号丽莎。”
  
  赵粮库不解地问:“芳芳改名了?叫丽什么?”
  
  小红说:“老伯,做我们这行的,没有叫真名的。记住了,高芳芳现在叫丽莎,在政和路16号浪妹洗浴休闲中心。”
  
  赵粮库再三道谢,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面传来小红的声音:“老伯,我也不叫小红,我在老家时候的名字叫陈秀美。以后你就叫我秀美吧,听着亲切。”
  
  半个小时后,赵粮库来到政和路上的浪妹洗浴休闲中心。看着门外一闪一灭的霓虹灯,望着屋里金碧辉煌的装饰,赵粮库不敢迈步进去。好在有一个高挑的咨客看见赵粮库在门外徘徊,便热情地迎上来,亲热地拉住赵粮库的胳膊说:“帅哥,休闲吗?进来吧!”连拉带拽把赵粮库弄进大厅里。
  
  赵粮库稳了稳神,结结巴巴地说:“闺女,我来找高芳芳,哦不——我来找38号丽莎。”
  
  咨客粲然一笑说:“帅哥好眼力,丽莎可是我们这里的红人哦。不过她现在正出台呢。您要点她,恐怕还要等两个点。”
  
  “啥叫出台?两个点就是两个小时吗?”赵粮库傻乎乎地问。
  
  看见赵粮库这个样子,咨客警惕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她盯着赵粮库问:“你是谁?找她干什么?”
  
  赵粮库说:“闺女,你们说的丽莎不叫丽莎,她叫高芳芳,和我住一个庄。她爸叫我来找她回去的。她爸……”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高芳芳,你走错门了!”咨客勃然变色,推着赵粮库往外走。
  
  “我没走错门,是小红——不——是秀美告诉我的,她说高芳芳就在这里。”赵粮库倔强地不肯走。
  
  咨客不再理睬赵粮库,对着手里的对讲机小声地说着:“保安部吗?大厅里有个农村来的老头,说是来找38号的,速来处理。”
  
  很快,几个粗壮的男人赶到赵粮库身边,一个大汉对着赵粮库的胸口来了一拳,声如洪钟地喝道:“就你这样你还想闹事?也不看看这店是谁开的!给我滚,我要是再看见你出现在这里,就叫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赵粮库被赶出了门,两条大汉为了防止赵粮库再进门煞风景,站在门外,虎视眈眈地看着赵粮库,赵粮库只好退到一旁。
  
  赵粮库着急啊。好不容易找到了芳芳,可见不上面,说不上话。芳芳听到风声后肯定会逃走。要是她再次失踪了,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她?不行,一定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可怎么才能进去呢?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只怕是还没进门,就被大汉们打个半死。找谁帮忙呢?
  
  赵粮库的脑海里忽然想到在老家时看到的电视新闻,警察管这个事情。对,就找警察去!
  
  赵粮库问了几个人,找到附近的派出所。派出所里还有不少警察,正开着会。从会议室里走出一个警察,问赵粮库有什么事。赵粮库拉着警察的手说:“同志,街对面的浪妹洗浴休闲中心有好多女孩子在卖淫啊,你们快去管管吧!”
  
  警察问:“你怎么知道的?”赵粮库简单扼要地把过程说了一遍,还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希望警察把号码交给高芳芳。警察记下电话号码说:“好了老人家,我们会处理的,今天晚上就会给你个结果,你可以走了。”
  
  说来也巧,最近全国范围内掀起扫黄的风暴,浪妹洗浴休闲中心早已被当地警方确定为“严打”对象。今天晚上,该派出所按照全市的统一部署,正准备打掉这个涉黄娱乐场所呢。
  
  赵粮库离开派出所后,又来到浪妹洗浴休闲中心的对角,观察着动静。不一会儿,警笛长鸣,警灯闪烁,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浪妹洗浴休闲中心……
  
  大约一个小时后,警察押着一群人走出门来,先是一队男人,都被戴上了手铐。接着是一队女子,她们穿着单薄暴露的衣服,低着头,用头发遮着脸,手拉着手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赵粮库瞪大眼睛一个个地看着,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是高芳芳!
  
  赵粮库大叫一声:“芳芳!芳芳!”向前冲去,一个警察将他推出警戒线外。
  
  赵粮库还是扯着嗓门喊着:“芳芳!芳芳!我是你叔,你爸叫我找你回家。你听到了吗?你爸他已经不在了,你一定要跟叔回家啊!”
  
  凌乱嘈杂的声音淹没了赵粮库的叫喊,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高芳芳被押进警车,随后,警车闪着警灯,呜呜地开走了。
  
  解救陷阱
  
  高芳芳被带到哪里去了呢?赵粮库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怎么办。赵粮库想来想去,只有找小红商量。他打小红的电话,电话关机。熬到第二天晚上,赵粮库又来到春风路等小红,不见小红的身影。赵粮库想到昨晚警察抓人的那一幕,心里一惊:小红不会也被抓了吧?
  
  赵粮库沮丧地回到十元店,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沈老板问赵粮库怎么啦,赵粮库把高芳芳被抓的事情说了。沈老板眼睛贼溜溜地转着,说:“老赵,这个事情闹大了,现在全国都在严打卖淫嫖娼。像高芳芳这样的卖淫女,会判重刑。”
  
  “啊!”赵粮库惊叫一声,“要判多少年啊?”
  
  沈老板说:“十年二十年是肯定的,搞不好枪毙也有可能。”
  
  赵粮库浑身直冒虚汗,哆哆嗦嗦地唠叨着:“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啊?”
  
  沈老板故作同情地说:“老赵,我们也算有缘,高芳芳一家人也是可怜,我帮你一把吧。”
  
  赵粮库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扑通”一声给沈老板跪下,哀求道:“沈老板,求你救救高芳芳那丫头。”
  
  沈老板把赵粮库拉起来,说:“老赵,现在这社会你也知道,有些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关键看能不能找到人。我有个朋友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专管这事,我找他说句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高芳芳弄出来。”
  
  赵粮库说:“沈老板,你说的话我明白。现在办事,不花钱不行。我们镇办个‘五保户’还要给民政助理员送礼呢。你说,救高芳芳一命要花多少钱?”
  
  沈老板既贪婪又狡猾。他知道,政府对像高芳芳这样的卖淫女,顶多罚点款,教育教育后放人,顶了天也就劳教个一两年。可赵粮库这个乡巴佬不知道啊,以为高芳芳还真犯下了滔天大罪。自己何不利用这点,骗点小钱花花。
  
  沈老板说:“老赵,我这个人心善,容不得男人掉眼泪,我看你是走投无路了才帮你。实话告诉你,我要是帮别人这个忙,最少要收他一百万,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你就拿两万块钱吧。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事是摆不到台面上的,你千万不能对外人说这两万块钱是我拿去打点了,免得我和朋友受牵连。”
  
  “哪能呢!哪能呢!我谁也不说。”救人心切的赵粮库已经六神无主,哪会想到这是诈骗。
  
  沈老板问:“那你对我说,怎么弄到这笔钱?”
  
  “我问女儿要。”赵粮库说。
  
  “以什么理由要?你总不能说用这钱来打点公安吧。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敢答应帮忙。”沈老板很严肃地说。
  
  “我女儿也不能告诉啊?那怎么办?”赵粮库没主意了。
  
  沈老板说:“我给你想个办法吧。你就对你女儿说,你在临水市祸害了一个女孩子,现在女孩子要两万块钱青春损失费,不给钱就告你去坐牢。”
  
  “这——这——这让我怎么向女儿开口啊!”赵粮库哭丧着脸说。
  
  沈老板欲擒故纵,“吧嗒”着嘴说:“也是啊,这话是说不出口,就算我没说,我也不想冒险多这个事。你想啊,要是漏了风声,我朋友就得坐牢,我也跑不了。我图个啥呢?算了算了,我不管这事了,就看高芳芳那丫头命大不大了。”
  
  赵粮库一听吓坏了,连忙哀求道:“沈老板,你千万不能撒手不管啊,我就照你说的做!”
  
  赵粮库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女儿赵曼的手机,红着脸吭吭哧哧地说了一通,要赵曼赶快打两万块钱过来。赵曼听了气得直跺脚:“爸,你干干净净地活了大半辈子,老都老了怎么还糊涂了?”
  
  “丫头,爸对不起你,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眼睁睁地看你爸坐牢吧。你先把钱打给我,算是我跟你借的。你爸手脚还能动,我一定挣钱还你。”
  
  赵曼叹了一口气:“爸,不是女儿心疼钱。好吧,我下午把钱打过去。”
  
  下午五点多,赵粮库的卡上有了两万块钱,他把钱取出来后,颤抖着双手交给沈老板。沈老板收了钱,拍着胸脯说:“老赵你放心,我可以把话搁在这里,我去活动一下,高芳芳绝对不会判死罪,顶天了就劳教个一年半载的。”
  
  “谢谢沈老板救命之恩!”赵粮库点头哈腰地说。
  
  沈老板说:“我这就到朋友那里去,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沈老板走了,不是去公安局找朋友,是去按摩房消遣去了。
  
  赵粮库坐在沈老板平时坐的位置上,忐忑不安地看着电视。这时,电视上播着一个新闻:临水市近期开展轰轰烈烈的扫黄运动。为了展示扫黄战果,市公安局决定,于今日下午3时在市民广场召开“公处”大会,希望广大市民前去观看以接受教育。
  
  赵粮库心里一颤,他立刻来到市民广场,抢占好了位置,等待公处大会召开,等待高芳芳,还有小红。
  
  下午3时,一百多名女孩子被全副武装的民警押解到现场。赵粮库挤在围观的人群中间,寻找高芳芳和小红的身影。终于,他找到了。那是高芳芳,像一只可怜的待宰羊羔,那是小红,像一只褪了羽毛的鸟儿,她们都用手捂着脸,手上是明晃晃的手铐。
  
  赵粮库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挤出人群,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把。
  
  苦涩回归
  
  几天后,赵粮库接到那天晚上接待他的警察的电话,要他去领高芳芳回家。赵粮库一下来了精神,欣喜地问:“我可以领她回家了?”
  
  警察说是。赵粮库似乎是高兴得忘形了,忘了沈老板不能多说多问的交代,脱口问了一句:“高芳芳不会被判死刑了?”
  
  警察警觉起来,问:“老人家,谁告诉你高芳芳会判死刑?”赵粮库还是没有刹住车,说:“沈老板告诉我的啊。”警察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先什么也别说别问了,赶快到派出所来吧。”
  
  赵粮库来到派出所,警察先没有让他接高芳芳,而是和赵粮库攀谈起来。这个警察的业务水平不错,一来二去,赵粮库不知不觉地就把沈老板帮忙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意识到捅了大娄子。他恐惧地望着警察,不知如何是好。
  
  警察说:“老人家,你被那个沈老板骗了。像高芳芳这样的人,我们认为通过教育还是可以改造好的,无需接受刑事处罚。我们放人,不是沈老板做了什么工作,是本就该放人。好了,这事交给我们处理,你接高芳芳回家吧。一定要管好她,要她好好做人。”
  
  这边警察打着电话,汇报着什么事情。那边另外一个警察招呼赵粮库过去,带着他来到一个地方,接着,面容憔悴的高芳芳走了出来。
  
  “芳芳——”赵粮库未语先泣,“我找得你好苦,你爸他死得好惨……”
  
  高芳芳也像女儿一样倒在他怀里,哭着说:“叔,我都知道了,叔,我要回家……”
  
  赵粮库带着高芳芳回到高台庄,径直来到高忠善的墓碑前,高芳芳跪了下去,哽咽道:“爸,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离开你了。”
  
  当天晚上,高芳芳在父亲的墓前吞下一瓶安眠药,就这样长眠在了父亲身边……
  
  赵粮库大病一场,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几回后,又活了过来。
  
  老伴守在床边,泪眼婆娑地看着赵粮库,看见他精神气好了点,强作欢颜地说着宽慰的话。
  
  其实,老伴的心里还埋着一件事,不敢对赵粮库说。
  
  就在刚才,老伴接到上海警方的电话,他们的女儿赵曼因为涉嫌“三陪”被行政拘留。
  
  赵曼大专毕业后,在上海一家外贸公司上班,过着清苦的蚁族生活。赵曼年轻漂亮,向往过上真正的都市丽人的生活,但谈何容易?她已经可以确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如果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工作和生活下去,她将永远挣扎在社会的底层。
  
  能改变她的唯一机会是——不能这么老老实实地活着。
  
  但赵曼下不了那个决心,她没有勇气踏出堕落的一步,直到父亲向她要两万块钱那天,她才迈出了那改变人生的第一步。
  
  那时,赵曼已经身无分文,还要给父亲两万块钱。赤贫刺激着她要改变,她终于在半推半就中,委身于对她蓄谋已久的老板。
  
  有了第一次出卖肉体的经历,接下来就自然得多了。赵曼开始混迹于各类色情场所,直到被抓……
  
  屋外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提醒着赵粮库老两口,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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