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韩璐考上了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她曾经有过犹豫,因为每年六千元的学费,对家在农村的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但最终,她还是决定贷款供自己再读三年。
班里总共十二个人,清一色全是女孩。每天读完书,一群女孩子最开心的,就是聚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聊个不停:什么流行时尚、星座运程、旅游名胜……
韩璐喜欢这群热情的女孩,也喜欢安静地坐在她们旁边,听她们得意地挑着眉胡吹神侃。她从没有因为自己经济困窘,而主动地与这群生活优越的女孩分清界线;而她们,也从没有因为韩璐衣着朴素而疏远她。
韩璐从她们的口中,了解到各种好玩的去处和诱人的小吃。有人提了个建议:这三年里,将十二个人的家乡,不仅逛遍,而且吃遍。每到一个地方,便由“东道主”负责一切旅游费用。
这个决定一出来,韩璐有些黯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们解释,她从来没有多花过一分钱,更不敢把钱浪费在旅行上。但她的确不想扫大家的兴,只好默默地退到一边去,想等她们商量出最终方案后,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退出。
最终,她们决定抽签来确定三年的旅游线路。班长将十二张写有数字的纸条揉成一个个小球,韩璐暗自祈祷,希望自己能抽到最后一个。这样,她就可以用三年打工攒下的钱,请这些好姐妹逛一次自己家乡的小镇。尽管那个小镇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长长的购物街,但那里有青山绿水,她可以带她们在小溪旁的绿地上宿营,点起篝火,唱歌跳舞。
班长将十二个小纸球郑重地放在桌子中间,很酷地一伸手,指指坐在身旁的韩璐,笑道:“今天我这班长,为自己谋点私利,谁有幸挨在我右边,谁就先抽。”
韩璐看了一眼眉飞色舞的班长,笑了笑,将手伸向桌子,又略一停顿,选了其中的一个。她刚一拿起,其余十一只手,便飞速地将纸球全部捏起。
韩璐还没有打开,周围的人便高声嚷开了自己的顺序;班长则在一旁迅速记了下来。大家挤闹成一团,韩璐是最后一个将自己的号码告诉班长的。
事实上,不用说,班长也从记录里断定她是最后一个了。韩璐如愿以偿,暗自庆幸。她暗下决心:三年的时间,一定要好好挣一笔路费。
在这三年里,韩璐跟着姐妹们,走遍了许多个城市,上海、广州、厦门、西安、沈阳……
每到一个人的家乡,这个人的父母都会尽最大的热情来招待这一群手足情深的女孩。吃饭、住宿、车票,统统免单。她们所要做的,就是潇潇洒洒地跑遍这些城市,将它们的特色之处,一一收进记忆的行囊。
每次旅行过后,韩璐总会下意识地摸一摸口袋,那里有一张银行卡,卡中是她一点一点积攒的一笔钱。她知道,等到毕业时,她的钱也就凑够了。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终于轮到她来埋单的最后一次旅行。她将攒好的五千元钱点了又点,知道足够来回的路费,便微笑着给姐妹们发短信说:“我们来完成最后一次旅行吧。”
那时的她们,正在为各自的工作四处奔波,但为了这次驶向终点的旅行,十一个女孩子,都从全国各地赶了回来。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导师突然打电话给韩璐,说:“你们可真不讲义气,这最后一次出行,也不邀请我去。”
韩璐呆愣片刻,随即愧疚地说:“老师,如果您真能抽出空来,跟我们一起去,大家都会高兴坏了呢。”
那次出行,女孩子们轮番拍导师的马屁,直拍得导师假意嗔怒:“早知道你们心里的花花肠子了,放心吧,我会大方地把没花完的经费拿出来,赞助你们来回路费的。”
一群女孩鼓起掌来,说:“我们替小璐谢谢老师哦。”接着她们一脸羡慕地转向韩璐,说:“小璐,到了你家,你可要好好做一桌家乡菜,感谢我们为你大力拍马屁哦。”大家都笑了,韩璐却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里,扭头落下了眼泪。
离别两年后,韩璐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同门师妹的博文,提起她们声名远播的“金陵十二钗”,她这才知道,当年的姐妹们为她,守了一个怎样的秘密。
原来,那次抽签,所有的纸条上,都写着“12”。甚至,在最忙的毕业前夕,她们集体去求导师,让他帮忙,给韩璐最后一个免费出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