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龙,凤生凤,帝王之子天生富贵,奴才之子世代为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满月之宴
今天是太子满月的日子,万岁嫔妃满后宫,生女无数,生子却还是头一遭,因此万岁心中的欢喜是不用说的了,特下诏令全国狂欢三日,而自家更是大宴群臣热闹非凡。
群臣祝贺声中,满心欢畅之下,万岁连饮数盅,不觉已是大醉,挥手令人抱出太子,指着太子对群臣意气风发地说道:“看看我的龙子,真个叫天庭饱满地额方圆,双眸似星双耳垂轮,一看就是帝王之相,王侯将相岂曰无种?”说到这里,又手指离龙椅最近的一左一右两位大臣,傲然道:“尔等也算是位极人臣,可你们生的儿子呢?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一看就难成大器,天生一副奴才相,有谚云龙生龙凤生凤,奴才生八代还是奴才相啊,哈哈哈!”万岁说着又连饮数杯。
万岁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原来这两大臣分别叫赵文和李武,两家族皆世代为奴,万岁当年兴兵于草莽之间,他慧眼识英雄,不仅为两人赎身,还提携两人共建大业。如今两人出将入相享尽荣华,正为万岁的肱股之臣,所以这两位对万岁可谓是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现在听得万岁如此一说,群臣掩口窃笑,赵文早已伏地山呼万岁,那李武本是个武将,酒又喝多了,放下杯子时手上便不自觉使了力,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哗啦”几声脆响,桌上盛菜的碗碟震落一地跌得粉碎。太子被这一惊顿时哇哇大哭,万岁一见大怒,立令拖下李武重责四十大板,“叭叭”板声中李武双目充血牙关紧咬,却一声也不呻吟,更无半声求饶。烂醉的万岁只顾颐指气使,他身旁的近臣孟春却把俩大臣的表现窥了个一清二楚,一丝忧郁之色不禁浮上脸庞。
宫中惊变
堪堪过了一月有余,这天万岁刚起身,忽闻得内宫外杀声震天,万岁怒道:“谁在喧哗?”
“是我!”人随声进,李武手持大刀赫然冲了进来,身后刀枪耀眼甲兵无数。万岁厉声喝道:“大胆李武,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李武昂首说:“正是!”
万岁惊得面如土色,要知道李武掌管天下兵马,他若造反谁又能挡?这么一想声音都颤了:“李武,我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反我?”
李武吼道:“我为你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这江山有一半是我打下的,却仅仅因为打碎碗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下我的衣裤重责于我,此等昏君留之何用?”说着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万岁的头颅,然后喝令道:“全宫搜捕皇后太子,斩立决!”
几乎就在同时,在京城西郊山上的宁国寺里,香烟缭绕中,皇后正带着太子和近臣孟春向着菩萨三跪九叩,原来万岁久不得子,皇后便在菩萨面前许下宏誓大愿:一旦得子将重塑金身诚心向佛。如今太子有了,她特来敬香还愿。
虔诚敬香后,孟春得空一脸忧郁地对皇后说:“娘娘,小臣曾数次劝娘娘向万岁进言,要提防那李武,不知娘娘进言了没有?最近小臣得知李武暗中厉兵秣马,行迹越发诡秘,我真怕……”
皇后长叹一声,说:“我说过不止一次,可万岁听不进去啊,他说他对李武恩有海深,李武又怎会造反……”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叫道:“娘娘,大事不好,那李武造反啦,据说已杀了万岁锁了全城,目前正全力搜捕娘娘跟太子,只怕很快就会杀到这里了!”
皇后一听直吓得魂飞天外,好半晌才收回一丝魂魄,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太子,转过头“扑通”一声跪在孟春面前,说:“如今万岁一点血脉全系在爱卿身上了,我知托孤一事危险万分,不知孟爱卿可敢担当?”
孟春早已跪倒在地,双手抱过太子,叩头出血说道:“孟春碎尸万段也当保全太子,只是娘娘……”
皇后凄然一笑:“我又怎会受那叛臣贼子之辱?”说着伸头往香案角上猛力一撞,顿时血溅庙堂。
泣血托孤
孟春不敢多耽搁,向皇后尸身拜了几拜后,立即含泪抱了太子从后山小径下了山,幸得已是天黑,更兼李武大军尚未得知消息围山,孟春这才得以花遮柳绕地回到府中。可一回到府中孟春就犯起愁来:那李武得知消息是迟早的事,一旦杀上门来又将如何应付?自个儿身家性命倒是小事,一旦断了龙脉可就百罪莫赎了。
烛花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一筹莫展的孟春急得抓下一把把头发,忽然间想起一人,赵文!
虽说跟李武同为万岁的肱股之臣,可赵文跟李武却有天壤之别,李武自恃功大一向飞扬跋扈,而赵文一向为人平和谦恭有礼,因手中从无兵权,所以便从无非分之想,太子满月之日,万岁所言虽说过分,可他赵文并无不平之意,反而诚心伏地祝贺,加之平素威望又极高,即使李武谋权篡位,当也忌惮于他,所以如今唯有指望他了。
此时已听得城中处处马蹄声急,兵戈甲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显然叛军正全城搜捕太子,事不宜迟,一旦叛军得知真相,自个儿和太子将在劫难逃。可是,怎么到得赵文家呢?若自个儿抱着太子贸然前去,万一撞上兵丁,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孟春一时间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就在这时,就听有人敲门。暗夜里那敲门声急如鼓点,莫不是李武领兵来了?
孟春心脏怦怦乱跳,是祸躲不过,他忙藏好太子,强作镇定开门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赵文!
赵文一进门就说:“太子是不是藏于你处?快交给我!”
孟春心念急转,脸上却装作糊涂,说:“赵大人此话如何讲得?小人一直在家,又哪里见得太子?”
赵文大叫道:“局势危急万分,你就甭耽搁了,你和娘娘太子进香一事我早已知晓,如今叛军已搜得娘娘死尸,那太子不在你处又在哪里?”
孟春笑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隐瞒了,太子正在我处,恭喜赵大人,只要你献上太子,等李武登基后,那宰相一职就非你莫属了。”
赵文听了愣了一愣,突然抽出腰间所佩利剑,剑光闪处,他的左胳膊竟血淋淋掉落尘埃,孟春一下子惊呆了。
赵文疼得浑身直打哆嗦,说:“我若献出太子,有如此臂!孟大人,我已想好了应付那李贼之计,李武和我曾同为奴才,又一同辅佐万岁出生入死打得江山,可说是情同手足,如今虽说他夺了天下,可必不会为难于我,并且我已重金购得民间一孩童,我把那孩童鱼目混珠献上去,李武必不生疑,然后我再暗中哺育太子,待得时日一举发兵重夺江山,那时我才不负万岁提携之恩,你也不负娘娘泣血托孤,而太子留在你处必死无疑,孟大人以为如何?”
孟春听了泪流满面,当下小心抱出太子,说:“大人此举定当彪炳青史!”
第二天赵文献出假太子,说是从孟春手中夺得,为此还丢了一只胳膊。这苦肉计果然赚得李武大喜,太子可谓是他的心腹大患,于是立斩了假太子,又自立为帝,因赵文献太子有功,且一向在士大夫中颇有威望,因此李武拜他为相治理全国。至于孟春,因窝藏太子又剑伤赵文,李武欲斩之,赵文力阻,说国家新建不宜杀伐过多,最好关入天牢永不见天日,李武听了无有不从。
惊天真相
时光飞快,一晃过了好几年,李武称帝后骄奢淫逸暴虐成性,民怨日渐沸腾,且他这帝位是弑君而来,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导致狼烟四起,而领头造反之人不是别个,正是赵文。
赵文此举顺民心得民意,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不多日便率大军攻克京城杀了李武。国不可一日无君,赵文便欲立自己的儿子为帝。此举一出天下再次大哗,好容易杀了叛臣贼子,这不是又来一个叛逆吗?
赵文却不慌不忙地从天牢中请出一人来,谁?孟春。孟春便向天下百姓郑重言明:“此子并非赵大人的儿子,实就是太子。”于是他把当年两人暗夜商定之计一五一十地讲了。孟春的忠义天下闻名,他说的话可谓一言九鼎,再加之赵文为了太子自断左臂,天下人听了顿时臣服。
小皇帝上任后一时天下太平。眨眼间到了夏季,御花园中荷叶田田,莲蓬碧绿可爱,小皇帝一时兴起,令孟春划船在御花园中游赏采莲。君臣正游间,忽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狂风,船儿顿时乱晃,恰逢小皇帝立于船边采集莲蓬,一时站立不稳,“扑通”一声翻落水中。
孟春大惊,忙和侍卫跳入河中救起小皇帝,正告罪不迭,忽然之间瞪大眼睛吃惊地愣住了,原来小皇帝落水狼狈之际露出屁股,那屁股上竟赫然一大块紫色的胎记!
闻得皇帝落水,赵文早就赶了过来,一边厉声呵斥孟春,一边令人给小皇帝更衣。望着小皇帝离去,孟春不禁怅然若失,赵文问怎么了,孟春喃喃说道:“赵大人,刚才我看到万岁屁股上有块紫色胎记,这是怎么回事?我曾为太子沐浴更衣,确切记得太子身上并无胎记啊。”
赵文一听半晌无言,忽然笑了起来,说:“想不到孟大人眼尖得很啊!不错,当今皇上并非当年万岁太子,实际上他就是我的儿子,那太子,早就被我献出去让李武杀了,也就是说,当年我献出去的并非民子,而是真正的太子!”
孟春一听头上犹如炸响了个惊雷,惊得魂都没了,嘶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背叛万岁?”
赵文冷冷答道:“当年太子满月之日,万岁在群臣面前肆意污辱于我,我面上无事可心已滴血,士可杀不可辱,这辱不报誓不为人,甚至不惜自断左臂骗得你信任。现在知道我当年力阻李武不杀你的真相了吧?因为你还有用,我需要你出面亲口证实新帝乃万岁之子。哈哈哈,那昏君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奴才八代不脱奴才相,呸!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偏要让我的儿子当上皇帝!”
孟春直听得瞠目结舌,哆嗦着说:“赵文,你心计何其深也!”说着一头撞向了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