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贼搅翻天》故事荟

  (一)床上床下两重天
  
  陈二牛和土根是从农村来的打工仔,一个嘴笨,说话不利落;一个手拙,干啥啥不成。转悠了两个月没找到活儿,两人一拍即合,索性做起了撬门压锁的行当。可这贼行当也不是谁都能做得了的。这天午后,陈二牛抱着个纸箱戳在了东华小区5单元的403室门前。放下箱子左右打探一番,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只听“吱呀”一声响,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探出头,满眼警觉地问:“你找谁?”
  
  妈呀,怎么有人?陈二牛登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指着箱子支支吾吾:“我,我是推销奶、奶……啊不内衣的。你来两件?”
  
  “神经病!”中年男子赶苍蝇似的一挥手,“砰”地摔上了门。陈二牛拍拍怦怦狂跳的心口退到平台处,忙乱地拨响了土根的电话,压低嗓音急急质问:“啊,土根,你眼珠子长后脑勺上了吧?家里不光有人,还是个男的!”
  
  “不可能。我踩点的时候,眼瞅着小狐狸精打车走的。”电话里,土根迟疑回道,“你个笨蛋走错地方了吧?是不是4单元503?”
  
  陈二牛暗叫糟糕,抱起纸箱冲下楼,又拐进了4单元。噌噌地爬上5楼,确信没再走错后,“咚咚”一通敲。
  
  果真没人。陈二牛暗喜,给负责望风的土根报声“平安无事,速来”,随即开忙。纸箱里装的不是内衣,而是工具。进城前,他做过修锁匠,有两把刷子,没怎么费劲就捣鼓开了防盗门。这时,土根也匆匆赶到,一同溜进房间翻得起劲,门外,突然传来了高跟鞋落地的清脆声响。
  
  不好,来人了!土根慌了神,抬脚奔向窗口要跳。陈二牛一把扯住他,弯腰往床下钻:“你傻啊,这可是5楼!”
  
  这面刚藏好,一对男女已走进房间,迫不及待地倒向大床。陈二牛眯眼看得真切,外衣,内衣,鞋袜一件件落了地,令人心跳加速的叽叽嘎嘎声紧跟着撞入耳鼓。甚至,他还听到了土根喉头滚动、吞咽唾沫的动静。
  
  奶奶的,床上快活,床下憋屈,这贼做得真当郁闷到家了。就在陈二牛紧捂土根的嘴巴,一个劲求爷爷告奶奶的当儿,一阵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喂,老婆,我在谈工作呢。忙,忒忙,都快忙死了。你不是说后天回城吗?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接你。”
  
  忙死?是欲仙欲死吧?陈二牛瞄见两条满是黑毛的短腿跳下床,抓起裤子往圆滚滚的大肚子上套。很快,一双白花花的长腿也下了床,搂住男子嗲嗲地开了口:“赵老板,别急嘛。你老婆又不会吃人,怕啥?”
  
  “她不吃人,可会挠人!”被叫做赵老板的男子说,“小倩,等我安顿好她就回来找你。你要觉得闷,给,这卡里有几千块,密码是你生日,上街买衣服去。”
  
  说完,赵老板风风火火地走了,那个叫小倩的女子咕哝了句“老色鬼”,扭臀摆胯地去了卫生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陈二牛给土根使个眼色,轻手轻脚钻出了床底。俗话说:贼不溜空,陈二牛眼尖,顺手摸走了立在床头的手机。而这两个笨贼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手机居然比金子还值钱!
  
  (二)一只手机仨买家
  
  天黑时分,陈二牛和土根晃回了仅有巴掌大的出租屋。陈二牛内急,一头扎进了卫生间。土根伸伸懒腰正想眯一会儿,有人敲门。开门看去,是个戴着大口罩、脑门有些秃的陌生男子。
  
  “你找谁?”土根问。秃顶男四下望望,回得非常干脆:“找你。”
  
  找我?咱们又不认识,找我干吗?土根愣眉愣眼地打量着对方。秃顶男说:“当然是做交易,我出5万块买你手上的东西,干不干?”
  
  土根一听,不觉咋舌: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5万块。可我手上除了手指头,没啥别的东西,不用说,肯定是找错人了。走走走,活该咱没这狗屎运。刚赶走秃顶男,便听陈二牛在卫生间里兴奋大叫:“土根,快来!妈呀,太棒了——”
  
  手机里,竟录有一段活色生香的床戏。两人贼眼放光看得正过瘾,手机响了。一经接通,对方直截了当地问:“开个价吧,想要多少钱?”
  
  “是个女的。他问咱要多少钱,啥意思?”陈二牛捂住手机,一头雾水地看向土根。土根眨巴眨巴小眼睛,恍然大悟:“这就是传说中的艳照门吧?你问问她,能给多少。”
  
  陈二牛原话照搬,对方开了价:5万。5万?!陈二牛惊得双手直哆嗦,一时太过激动按错了键,挂了。不等醒过神,电话又打来了。出人意料的是,号码换了,人也换成了个男的,可张口还是那句话:开个价吧,想要多少钱?
  
  两个号码,都想买这只手机。咋办?惊喜之中,土根猛地一拍脑门,转身就往外跑:瞧我这笨脑瓜,那个秃头财神爷没准儿也是来买它的。得赶紧把他请进来。
  
  谁想,财神爷早走了,只在门缝里留了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字条:“请你考虑考虑,如果想做这笔买卖,请打这个电话。”
  
  “二牛,我们要发财了。夜长梦多,该出手时就出手吧——”
  
  喊声未落,卫生间里冷不丁响起了陈二牛哭爹喊娘般的嚎叫。土根不知出了啥事,惶惶奔进。搭眼一瞅,飞脚踹开陈二牛,伸手就往马桶里掏。原来,天降好运,陈二牛兴奋得忘乎所以,错把手机当成手纸扔进了坐便器!
  
  “笨蛋,蠢货,你长的是猪脑子吧?你扔的不是手机,是金砖啊!”土根气哼哼边骂边掏。折腾了好半天,手机是掏出来了,可进水报废了。左一个5万,右一个5万,难不成就这样打了水漂?土根又气又急,恨不得将陈二牛也塞进马桶。陈二牛挠挠头,想了半天用手指蘸水在墙壁上写出了两串号码:“土根,给咱打电话的是,应该是这两个号。要不,咱主动跟他们联系联系?”
  
  联系个屁,值银子的东西都泡汤了,谁会花大价钱买只废壳子?闷头琢磨半晌,土根霍地跳起,咬牙说道:“走,捞钱去!”
  
  (三)一个更比一个损
  
  陈二牛和土根是笨,可笨贼也有灵光一现妙计来的时候。土根暗暗寻思,发财机会就像肥肉,肥肉到了嘴边哪能让它掉地上?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出,先后打电话要买回手机的主儿,当是床上的那对男女:小倩和赵老板。事先踩点时,小倩穿金戴银挂镏子,一看就是被包养的小情人。情人见不得光,自然急着赎回手机。而赵老板有身份有老婆,得知拍有视频的手机被偷,更怕丑事曝光,要多少钱都会乖乖奉上。既然他们不知道手机已经报废,那就再去买只一模一样的来个双管齐下,大捞两把,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高,高!土根,还是你聪明。”听完土根的妙计,陈二牛嘿嘿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土根白了他一眼,催促说:“赶紧打电话,先给女的打,让她把钱准备好。”
  
  陈二牛听话照做。但在接通的那一刻,竖起耳朵听声的土根觉出了不对劲:对方压根不是和赵老板厮混的小倩!小倩的声音又柔又嗲,而这个却又粗又冲。
  
  土根慌忙抢过手机,问:“喂,你到底是谁?为啥要买手机?”
  
  “别管我是谁,在哪儿见面?”对方回道。土根还没想好见面的地点,于是让对方等,接着又拨通赵老板的电话,故作强硬地下了最后通牒:“你那个宝贝东西我关了,怕跟踪。你给我10万,我就还给你。要不给,我发到网上去。”
  
  “10万就10万,一言为定。在哪儿见?”赵老板比那个女人还大方,痛快。土根和陈二牛咬了阵子耳朵,决定分头行动,地点分别定在城郊的小树林和东华公园。眼下已是晚上8点,便于行动,也便于脱身。正拔腿要走,陈二牛又拽住了土根。他是笨,可钱多钱少还能掰明白:你去见给10万的赵老板,我会的主儿只给5万,万一你拿到钱没了影,我不亏大了?
  
  “咱们是哥们,我能那么不讲究吗?”土根脑瓜子一转,又想起一个人:戴口罩的秃顶男。有了,再买只手机,连他一勺烩。听完土根的描述,陈二牛惊讶地叫出了声:秃顶男百分之百是那个敲错门骂他神经病的家伙!真是蹊跷,他凑的哪门子热闹,趟的哪门子浑水?
  
  “甭管他是哪尊神,只要给钱,掺和的越多越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约地方拿钱。”土根摸出字条,输入号码打了过去:“哥们,我考虑好了,打算把手机卖给你,5万块,一分不能少。今晚9点,你在东华公园南面的废品收购站门口等我。千万别耍我,我盯着你呢!”
  
  “成交,不见不散!”秃顶男子回答得非常爽快。短短三五分钟谈妥三笔交易,土根乐得一蹦多高:“二牛,记住,不见兔子不撒鹰,逮住兔子马上撒腿跑。事成之后,火车站会合。”
  
  “好嘞。”陈二牛揣好两部手机,直奔东华公园。到了地儿,见时间还早,陈二牛猫进街灯照不到的隐蔽角落,等鱼上钩。心急火燎地挨了半个多小时,一辆轿车驶来,停在了他藏身的地方。一个看上去约莫有40岁上下的富态女人钻出车,磨盘大的屁股只差几公分就贴上了陈二牛的鼻尖。
  
  女人扫视一圈,恶狠狠地吩咐车里的人:“你们机灵点,等手机到手,你们就抓住他,往死里打!”
  
  天,这个女人真够狠毒,若非提前听到,这工夫早满地找牙了。陈二牛不觉心惊肉跳,缩头缩脑慢慢退后两步,撒丫子狂奔。与此同时,土根也和赵老板接上了头。赵老板手里拎着只皮包,急急地问:“东西呢?”
  
  “东西在这儿。”土根亮出了手机。赵老板长出一口气,递过皮包。两下易手,两人竟以同样的速度撒开双腿,眨眼间消失在浓浓夜色中。跑着跑着,土根咂摸过味来:我跑是怕被逮住,他怎么也跟着跑,而且跑得比我都快?莫非,这包里装的不是钱?
  
  连呼带喘地扯开拉锁,土根傻了眼:奶奶的,皮包里装的的确是钱,足足有上千万——冥币!
  
  (四)花花道道弯弯绕
  
  两场交易,均告失败,陈二牛和土根碰了面,连声叱骂对方是笨蛋。如今,还剩下秃顶男一个买家,他会不会也设下圈套收拾我们一顿?土根心一横,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了5万块,我们赌了,走!”
  
  距离废品收购站尚有四五十米远,两人便瞅到门口杵着个人影,不时地东张西望。吃一堑,长一智,陈二牛捡起块砖头,紧贴着墙根往前摸。蹑手蹑脚摸到跟前潜伏下来,心想:只要他敢耍花招,定叫他脑袋开花。见陈二牛准备妥当,土根挺胸抬头,大步奔去。面对面站定,土根瞥了一眼对方,不由心生愧疚,自叹不如:瞅瞅人家,扣着鸭舌帽,蒙着大口罩,穿着立领风衣,可比咱专业多了!
  
  “哥们,钱呢?”土根打起十二分戒心,问。对方拍拍风衣口袋,反问:“东西呢?”
  
  亏又不是红烧猪肘子,已经吃过一次,绝不能再吃第二次。土根毫无商量余地地说:“你先掏出来我看看。”
  
  对方点点头,掏兜。土根忽觉眼前一亮,一副“手镯”已卡上了手腕。藏在暗处的陈二牛大呼不妙,举起砖头就要往上扑,肩上却多了一双手,硬生生按住了他。
  
  “谁啊?别闹。闹着玩也不分个时候!”话出口,陈二牛才意识到完蛋了——他藏的地方早就藏着人呢,而且是警察!
  
  第二天,陈二牛和土根涉嫌盗窃和敲诈勒索被收押,手机也落入警察之手,并对储存的内容做了恢复。两个笨贼刚刚入行,本就胆虚,不待警察开审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撂了。经过调查,一部小小的手机竟牵出一团乱麻:赵老板并非老板,而是某单位握有实权的一把手,那个比狐狸还妖媚的小倩,确是他金屋藏的娇。那天,陈二牛在床下听完半截“活春宫”,顺手牵羊偷走了手机。小倩慌得六神无主,紧忙向主管做了汇报。说来真让人大跌眼镜,这个主管不是赵老板,而是赵老板的老婆,那个屁股比磨盘还大、发狠要将陈二牛往死里打的中年女人。原来,她觉察到老公苗头不对,就暗中跟踪,顺藤摸瓜找到了小倩。情敌见面,她不但没吵没闹没眼红,还给了小倩一大笔钱,“策反”成功后着手安排下一步计划:假装出差,创造机会,并拍下视频迫使赵老板离婚,让出绝大多数家产。小倩刚汇报完,赵老板又匆匆返回,想重温鸳鸯梦。听说手机被偷,当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随后,双方都跟陈二牛和土根取得联系,不惜高价要买回手机。也就是在那天半夜,警方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称有犯罪分子要在废品收购站门口进行交易,希望警方前去抓捕。
  
  谁能相信,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花花道道弯弯绕!而更让陈二牛和土根难以置信的是,在赵老板家里,查得的现金能装一麻袋!据说,还找到一本写满名单的日记。一时间,整个小城风起云涌……
  
  全都是手机惹的祸!审讯中,直听得瞠目结舌的陈二牛又想起一档子事:“警察同志,给你们打电话的应该是他,他的脑门秃得像猴腚,就住在东华小区5单元403号。他也要买那只手机,开价5万呢。”
  
  这是个重要情报,警察立即带陈二牛前往东华小区认人!
  
  一路疾驶到了地儿,敲开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迎出来,迟迟疑疑地问:“你们找谁?”
  
  陈二牛想争取个好态度,嘎嘣溜脆地回道:“找你老公,四方脸,有点秃顶——”
  
  “啪”,女人突然出手,结结实实掴了陈二牛一个嘴巴子,气咻咻开骂:“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周翠华离婚都两年了,始终清清白白一个人过,哪来的男人?!”
  
  没男人?我也没走错楼道认错门啊。陈二牛彻底蒙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陈二牛和土根因表现较好,又是初犯,被免予刑事处罚。走出看守所没多远,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男子便拦住了去路。
  
  是秃顶男。秃顶男掏出厚厚一沓钱,说:“你们回乡下吧。这点钱,够你们回去做点小生意的了。”陈二牛和土根犯了闷,齐声问:“你,你为啥要帮我们?”
  
  秃顶男似乎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没有吱声,转身走远。没错,5单元403号,那天的确是他开的门。不过,这也只是他金屋藏的娇。陈二牛俩人再次找上门去,女人当然不会承认了。也许,已下定决心离开这座小城的陈二牛和土根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秃顶男是赵老板的同事。那天,陈二牛走错了门,秃顶男受了惊扰,于是偷偷跟上查看究竟。交易不成,干脆报警。如今,他已被提拔坐上了赵老板的位子。至于能不能坐稳,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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