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风云》故事荟

  南城望族龙府的三少爷是个傻子,却娶了一个美貌如花的聪明媳妇,这样一桩姻缘,注定将惹来无尽风波——
  
  一、大喜之日
  
  这天一大早,南城龙府门前响起了一阵阵鞭炮与喜庆的唢呐声,一扫往日深宅大院的肃静。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都知道这是龙府在娶亲。
  
  龙府主人龙丰曾任大理寺少卿,后因看破官场,回到老家做起了买卖。如今大清朝没了,他的生意却早已遍布全省各地,家产千万。龙夫人早逝,留下三子,大儿龙杰敏而好学,此时已远赴东洋求学;二儿龙博自小精明干练,现在是商行省城分行的负责人,三子龙城因十年前摔伤脑子,成了个傻子。不过以龙家的财势,即便是傻子也能娶到美貌的娘子。今日便是龙城成亲之日,新娘叫方秀,出身贫寒,却貌美如花,娘家是城郊东村人。
  
  此时,龙丰正在家里招待前来贺喜的亲朋,南城县长郑春方踏门而入。郑春方敬龙丰为师,以学生自居。郑春方紧锁眉头,来到龙丰面前,拱手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龙丰微微一愣,仍将他迎进里屋,问道:“春方,有何事?”郑春方道:“昨天夜里,东村发生了一起命案。”
  
  之前郑春方在遇到疑难之案时,都会求助龙丰出手。龙丰在大理寺十三年,断案经验常人难望其项背。只是眼下是大喜之日,谈论命案未免大煞风景,龙丰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郑春方又道:“先生,我知道今日不合适说案子,但还请先生听我说完。”
  
  郑春方接到报案后,立即带人去了东村。死者叫何堂,原是登州人士,多年前科考失利,便在东村定居,做起了私塾先生。东村虽是穷地方,但历来崇文敬儒,因此何堂的日子过得颇为富裕。只是随着新学堂的逐渐兴起,他也失了业。若不是住在隔壁的里正见他可怜,时常周济他,只怕早已饿死了。据里正说,昨天傍晚,他去给何堂送饭,却发现他已经倒地死了。郑春方带去的仵作验过尸后,认定其是中毒而死,毒就下在桌上的酒壶中。只是,入行三十余年的仵作却不识到底为何毒。
  
  郑春方道:“在调查中,我得知何堂在村里曾有一个相好的姑娘。两人来往好几年了,只是何堂落魄后,那姑娘也就断了跟他的来往。不久前,这位姑娘更是被其父许配给城中一个富商之子……”听到这里,龙丰不由问道:“你的意思是,何堂的相好就是……”郑春方点头道:“正是今日你家三少迎娶的新娘方秀。”
  
  郑春方接着道,案发前夜何堂曾去过方秀家闹事,扬言要将两人的关系公布于众,结果被方秀的亲戚乱棍打了出去。“方秀父亲嗜赌如命,家徒四壁,方秀自小就是四处讨吃活下来的。村里人都说,方秀当初与何堂相好,就是因为何堂能给她一口饭吃。所以,当何堂落魄后,她便与他断了来往。”郑春方顿了顿,又说,“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
  
  此时龙丰才算明白郑春方的意思,他怀疑因为何堂曾扬言要将与方秀的关系公布于众,方秀与其家人将他灭口了。
  
  龙丰一阵惊心,当初托媒人给龙城说媒时,因为不愿意耽误好人家的姑娘,只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家境贫寒,因为穷过的人才会珍惜能吃饱的生活,这样日后就不会嫌弃龙城了。二是相貌可人,龙家毕竟是有身份地位的名门,娶个丑婆娘叫人笑话。也因此当媒人介绍起方秀时,他一口就应了下来。龙丰见过的人与事太多了,并不是迂腐之人,甚至没苛求儿媳是完璧,但若为了嫁入豪门而杀害过去的情人,这却是绝对容不得的。龙丰起身道:“春方,你随我去一趟东村吧。”
  
  二人避开客人,骑马从后门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到了东村,里正领着二人进了何堂的家。何堂的家中空荡荡的,显得极为寒酸,墙角却有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柜,说明主人是个读书人。里正在一旁道,何堂落魄后,将家中值钱的物件都变卖了,只有这一柜子的书没人要,就留了下来。
  
  客厅的地上有一个用石灰勾勒的弯曲的人形,这是死者死时的模样,从其扭曲的角度上可以看出来何堂死得非常痛苦。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个酒壶,郑春方介绍这正是盛毒酒的器具。龙丰掀开酒壶盖,凑上去闻了闻,面色骤变,失声叫道:“是露儿白!”
  
  二、温酒断案
  
  露儿白是城中“顺风香酒坊”的秘制良酒,每年产量不多,为了此次的喜事,龙丰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差管家龙忠将这酒全买来了,并用它摆了七天的流水席,无论是谁,随来随吃。既然酒已经全让自己买来了,何堂的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龙丰问里正:“你与何堂家是邻居,案发当晚,你有没有听到何堂的屋里有什么动静?”里正不假思索地说:“当时我听到了一些响动,当时没往深里想,后来才想到那可能是他在挣扎的声音。”龙丰点头道:“那你是否知道何堂有个相好的姑娘?”里正不知龙丰身份,猥琐地笑道:“当然知道,方家的姑娘方秀嘛,据说他用一碗米饭就骗到手了。”龙丰脸皮一阵抖动,难堪至极。
  
  在村中走了一圈后,二人并没查到案发当日何堂有跟外人接触过的线索。随后,二人又去了县府的停尸房。龙丰掀开盖尸布,只见何堂面目狰狞,七窍有血,离奇的是浑身肤色竟呈酱紫色,其间又遍布绿豆大小的白点。龙丰沉吟一番,突然面色一凛,查看了尸体的脚底。跟着,他又要郑春方陪自己去一趟东村。
  
  在何堂的书柜中,龙丰找到了一本书,脸色顿时轻松了很多。郑春方一看,那是一本晚清淫书《十里桃红》,此书曾被禁过,不过却被一些文人墨客偷藏着。郑春方不解地问:“先生,一本淫书而已,这是……”龙丰摇头道:“此书作者是个郎中,其文虽不堪,但里面提到的药方却大多是真的。”他翻到一页,指着一段要郑春方看。
  
  郑春方轻声念道:“你道他是如何死的?原来青关叶与赭笼花加上酒引子,便生出无穷毒性,中者立毙,全身酱紫,遍生白点,足底若开白莲。因这二物各出南北,且不入药,故世人所知其性者极少也……”郑春方念到这里,失声叫道:“呀,原来何堂是服毒自尽的!”
  
  方秀及其家人皆目不识丁,不可能知道这种毒方,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得到这两种药。而何堂祖籍登州,正是出青关叶的地方,而且,何堂曾在半年前回乡祭过祖。至于赭笼花,本县遍地都是。所以应该是方秀与何堂断了关系后,他伤心欲绝,于是趁回家祭祖时,采集了青关叶。后又因为方秀嫁给了龙城,他去吵闹却被方家人打了出来,一时想不开,于是服毒自尽了。至于露儿白,龙家七天流水席,偷壶酒并不是难事。
  
  一桩命案轻松告破,郑春方由衷赞叹龙丰的智慧。龙丰却轻叹道:“春方,回去后请莫提一字。”郑春方明白他不想家丑外扬,当即点头应了下来。随后,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龙府。此时,离二人出门时不过两个小时,迟来的宾客尚且刚刚入座,龙丰趁势宣布开席。
  
  第二天早上,龙丰刚洗漱完毕,管家龙忠便过来提醒,该去接受新人的敬茶了。茶敬了,新娘就算正式成为龙家人了。龙丰到了客厅后,看到龙城与方秀正在认亲戚,也不知方秀如何哄的,素来好动成性的龙城此时却乖乖地跟在她身边。龙丰稍稍安下心来,何堂已死,方秀若能定下心来,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见龙丰到来,方秀忙拉着龙城一同跪下,叫道:“爹爹早。”龙丰点头坐了下来。龙忠拿来茶交到二人手上,正要敬时,龙城却突然捂着下腹跳起来,嚷道:“不得了,我急死了要拉尿了!”说罢,便火急火燎地奔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嬉笑声,其中以老大和老二家的媳妇最甚。这二人都是城中大家闺秀,自然瞧不起村姑出身的方秀,此时倒要见她如何出丑。不想,方秀虽遇此尴尬,却面不改色地举杯过顶,恭敬地道:“城儿身体不适,他的茶便由儿媳代他敬爹爹吧。”
  
  龙丰冷眼旁观,见她如此沉着倒也有些诧异,心里明白,方秀是个有心之人。于是接过茶,一饮而尽,道:“你既已是龙家人,日后务必守龙家的规矩,切不可再生他心了。”方秀显然听懂了公公的话外之音,红着脸应道:“是,儿媳明白。”
  
  三、野心勃勃
  
  二少龙博原本早该到的,不过因为省城生意忙走不开,因此直到今日傍晚才赶回来。他年纪不大,派头却不小,竟是坐着一辆当时在县城极为罕见的轿车回来的。见到方秀,龙博愣怔过后,笑着对龙城说:“三弟呀,还是你快活,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又娶了如此漂亮的娘子,叫人好生羡慕。”龙城咧嘴一笑,道:“二哥,你要喜欢就送给你好了。”顿时,一屋的人全都笑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龙博说起外面的局势。各地军阀四起,抢人抢粮,世道乱得很,不过因为他跟省城的何司令有交情,倒没出什么大事。龙丰紧皱眉头,道:“乱世之中,你需万分小心。若觉时势不对,当立即关闭分号回家来。”龙博不以为然地道:“父亲不必担忧。我对何司令是有恩的,若不是我肯赊粮给他,他的部队早断炊了。就在前几天,我还赊了他一批粮。而他得知我急欲赶回来时,还特意差司机开他专车送我回来。”龙丰的脸色更是阴郁,摇头道:“我为官多年,官场上的那些交情我很清楚。唉,我若是早知你在与部队做买卖,必会阻止你。但此时你既然已经做了,需切记我的话,不可去追要货款。”
  
  龙博被父亲说得有些索然无趣,随后便与妻子回房了,龙城也拉着司机要去玩车,方秀跟了过去。大家都散了后,龙丰去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准备回房歇息了。龙家三进大院,前院住用人,中院住后辈,龙丰爱清静,住在后院。走到中院回廊时,龙丰看到方秀也挽着龙城回来了。走到龙博卧室门口时,二人停了下来。片刻后,方秀突然捂着嘴巴,拉着龙城快步走开了。
  
  龙丰看得蹊跷,不由走到那里,却听到龙博正在屋里跟妻子说话。二人似乎没想到此时家人还没睡,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只听龙博的妻子道:“如今你那傻弟弟也娶老婆了,爹最疼他了,以后会不会多分他们一些家产?”龙博不屑地说:“什么老婆,无非是个使唤丫头而已。等时机一到,我只需将各分号的掌柜都换成我的人,到时,别说是傻子,就连大哥,也别想要一个子儿……”
  
  龙丰听着听着,感觉一股闷气直冲上来,顶得眼冒金星,猛地,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等到龙丰悠悠地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家里人紧张万分地站在一旁,见到他醒来,都松了一口气。龙丰无力地挥手道:“我没事了,都回了吧。哦,城儿家的,你留下来。”待众人走后,龙丰问方秀:“你在博儿的窗前听到了什么?”方秀脸色一变,支吾地说:“我听到二哥和二嫂在说,龙城是十二岁时跟他们一起上山玩时摔伤的。二哥说,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摔死他。听他的口气,好像、好像……”龙丰打断了她的话,说:“城儿自小聪明无比,兼具了两个哥哥的优点,落到今日地步,确实令人惋惜。只是,无论当初他是无意中摔伤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希望再有人揭开这段往事,你明白吗?”
  
  方秀充满怨气地说:“爹的意思是现在出事的只是一个儿子,如果查出真相,说不定另两个儿子也会出事吧?”龙丰淡淡一笑,转过话题说:“你们结婚当日,我去过东村,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去那里吧?”方秀脸色大变,慌忙跪倒说:“爹,秀儿过去不懂事,还请您别见怪。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龙城的。”龙丰点头说:“这就好。不管你之前是什么人,现在你是龙家的儿媳了,就该好好地过日子……”
  
  正说着时,门突然开了,龙忠急匆匆地跑进来,连声叫道:“老爷,不好了,二少爷他、他出事了!”
  
  原来龙博见父亲昏倒在自己门口,心知他肯定听到了自己那些话,不敢再见到他,于是连夜赶回省城,不想却在东河沟一带坠下了悬崖。郑春方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发现死者是龙博,于是赶紧派人来龙家通知。
  
  龙丰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车祸现场。看着昨夜还野心勃勃的儿子此时却残缺不全地出现在面前,他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黑血来。大家慌了手脚,正要将他抬回去,龙丰却悠悠醒过来,开始查看龙博的尸体。
  
  龙博的致命伤在胸口,两排肋骨尽数断裂,显然是受到猛烈的撞击所致。因失血过多,肤色苍白。龙丰在现场没有看到司机,便问起郑春方。郑春方也很困惑地说:“我已差人四处搜过了,并没有见到司机。”
  
  龙丰眉头一皱,随后不顾虚弱的身体,钻进已经严重变形的车内查看。半晌后,他呆若木鸡般地出来了。随后,他叫来龙忠,要他立即去省城一趟,看看龙博与何司令做的那笔生意如何了。郑春方不解地问道:“先生,你这是何用意?”龙丰悲怆地说:“春方,你有所不知,这辆车是博儿因为赊了军粮给何司令,何司令才连司机一起借他回家的。”郑春方略一思索,顿时瞠目结舌,道:“难道你怀疑是何司令……”
  
  四、罪魁祸首
  
  三天后,龙忠带回的消息证实了龙丰的推断。何司令的部队连吃败仗,地盘已经被人抢光了,但他却对龙博隐瞒了此事,并顺利赊走一批为数巨大的军粮。前两日,分号的伙计拿着借据上门去要账,何司令却要龙博亲自来谈,逼急了,就掏出枪来拍在桌上,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显然,已是山穷水尽的何司令在借粮之初就已经打定主意赖账了,为此,他密令司机除掉龙博。只是案情虽然一目了然,但龙丰与郑春方却无能为力。何司令虽是败军之将,手里却有人有枪,而且,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指使司机杀害了龙博。
  
  几天后,已经水米不进的二少奶奶用一根白绫将自己吊在了卧室的房梁上。龙丰怅然若失,对龙忠说:“你去告诉大少奶奶,最近龙家阴气过重,让她回家住段时间吧。”随后,龙丰蹒跚地走到后花园。
  
  龙城与方秀正坐在人工湖的亭子里聊着些什么。龙丰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随后走了过去。见到他来,方秀忙拉着龙城给他施了礼,道:“爹,二嫂的事……”
  
  龙丰没有理她,坐下来看了看四周,感慨地说:“城儿,你们三兄弟从小关系就不好,这就是出身富贵之家的悲哀,有钱没亲情。稍长大一些,就在想着偌大家产谁来继承的事了。老大认为理所当然是他,老二认为自己最合适做生意,你呢,知道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就想出了装疯卖傻这一招来。”
  
  “爹,他……”方秀失声叫了起来。
  
  龙丰摆摆手,说:“当年城儿摔伤时,我确实以为是他两个哥哥做的,这种事在富贵之家并不罕见。要知道当时城儿才十二岁,我怎么可能想得到他会为了嫁祸两个哥哥而做出这种事来。而且,一装就是十年之久。”说到这,龙丰转向方秀,说:“何堂之死你最有嫌疑,但你却没有配毒的条件,所以我认定他是自杀。不久前我才想到,其实还有一个人有作案的条件,那就是城儿,以他的才智,只怕家中万卷藏书都有涉猎,自然也会知道青关叶与赭笼花合则为剧毒,至于得到露儿白,就更是简单了。”
  
  方秀一脸羞愧地低下头来,而龙城却一扫痴傻的样子,腰挺直了,目光也凌厉起来,他开口问道:“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博儿出事的现场血迹太多了,普通人可能觉察不出,但我却能一眼看出来,那已经超过一个人全部的血量了。后来,我在车厢里找到了这个……”龙丰从身上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块带着碎肉的骨头,“这是人膑骨的一部分,而博儿的这块骨头是完好的。所以我断定,司机与他一同死了,但是有人拖走了他的尸体。当时我即想到,何司令没必要这么做,那么只能与家中的人有关。为了避免春方有所察觉,我有意将他的注意力往何司令身上引。但我没想到你连你二嫂都要加害,若说博儿的事你尚且经过精心计划,那杀死你二嫂简直就是在向我挑衅了,一个几天都没进水米的女人怎么可能将白绫抛到两丈多高的房梁上?”
  
  龙城暗暗佩服,又道:“爹,你终于明白了。不错,当年我是故意摔伤的,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想让你认为他们连弟弟都敢加害,日后选继承人时有所顾忌;二来,也是觉得他们对你宠爱我而心生嫉妒,我担心他们会对我不利,这样做能让他们觉得我没有威胁。半年前,我无意中在何堂的手里救下了秀儿,并决定要娶她。当我对方秀说起后,她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杀死何堂。”
  
  “哦,从何堂手里救下你?你们不是……”龙丰颇感意外。
  
  方秀的眼里满是悲伤,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
  
  “何堂虽然是读书人,但为人龌龊不堪,当年秀儿年纪尚小,他就以一碗饭而玷污了她。此后,种种事件连我也难以启齿。”龙城顿了顿,又说,“我从秀儿口中得知了何堂有《十里桃红》这本书。于是我差人去登州采来青关叶,加以赭笼花配好毒药,至于作为药引的酒,却是再容易不过。何堂虽然明知秀儿要嫁给我,却还是来蹭流水席,于是我在他吃好回去时,叫人借口敬重读书人,将毒酒顺理成章地送给了他。”
  
  龙丰冷笑道:“你就不怕他当场喝下去吗?”
  
  “一介穷酸,他舍得在刚喝过酒之后又喝这来之不易的酒吗?不会的,他肯定会等到酒瘾上来时再喝,而那时,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料到他一死,郑春方定会来找你,而你的断案手段我早已经了如指掌,你只能断出他是自尽的。至于二哥的死,是我得知他要连夜回省城后,将毒药下在了司机的茶中。青关叶与赭笼花之毒若不加酒,就不会当场发作。此去省城,数十里山路,届时司机毒性发作,腹痛难耐,肯定会冲下悬崖去。果然如我所料,他刚出事,我派去的人就已经到了现场,将司机的尸体带走并埋好。因为之前我已经打听到何司令的情况了,所以断定你肯定会推断出是何司令下的毒手。只是没想到被你看出了破绽。至于二嫂,是因为她从来就看不起我,实在令我厌恶,再说,我只是让她早点解脱而已。”
  
  龙丰摇头道:“城儿,你确实很聪明,但可惜机关算尽,最终你还是什么也得不到,因为我已经给你大哥写信,叫他回来继承家产了。”
  
  五、重诺守信
  
  龙城一笑,一击掌,龙忠应声而出,并交给龙城一封信。龙丰惊得跳了起来,手指龙忠,怒道:“龙忠,你、你跟了我几十年,竟敢背叛我!”龙忠脸上有愧,低下头来。龙城哈哈笑道:“其实你想想也就知道了,我一直在装疯卖傻,肯定有人帮我处理外面的事,包括打听消息,采购毒药,甚至收买媒婆,那个人不是龙忠又是谁呢?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钱!这个世道,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龙丰若怒目金刚,看着眼前三个最亲的人,猛地吐出一口血,踉跄后退,不想却撞到扶手,翻身落水。方秀与龙忠慌忙要去救他,龙城却哼了一声,二人顿时停下来。龙城将信撕掉,对方秀说:“把信交给龙忠,让他寄给大哥吧。”方秀应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龙忠接过后,出去了。
  
  信是昨夜龙城写给大哥龙杰的,上面说父亲酒后在湖心亭赏月,不幸溺水归天。信中还说了,他因为成亲,突然转醒,并奉父命接管龙家。如此说来,即便龙丰没有落水,他最终的命运都是溺水身亡。为了今天,龙城装了十年的傻,现在,已经没人能阻止他了。
  
  半个月后,龙杰回来了,陪同他来的还有郑春方与几名警察。龙城正要向他哭诉,不想龙杰却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啪啪就是几个耳光。龙忠慌忙上前阻止,郑春方掏出枪来逼退了他。龙城回过神来,急忙叫道:“大哥,你为何打我?”龙杰恨恨地道:“打的就是你这弑父杀兄嫂的孽畜!”说罢,他将一封信在龙城面前展开。
  
  信上没有一个字,只画了五幅画:第一幅是书生模样的人倒在一壶酒前。第二幅是有人正在一辆破汽车边拖着一具尸体。第三幅是一个女人吊在绳子上。第四幅是一个老人被推入水中。最后一幅画在四幅画的中间,是一个翻着白眼的人。画得虽然很拙劣,但任谁都能轻易地看出来,四人之死都与中间那人有关系。
  
  龙城愣了半晌,猛地转头去看方秀。方秀迎着他的目光,说:“没错,是我画的。爹去世前的那夜,你迫不及待地给大哥写了报丧信,在写信封时因为有墨点打在了上面,被你丢弃了。在你睡下后,我画了这些画装在这个废弃的信封里,并当着你的面将信交给了管家去寄。”
  
  龙城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问道:“为什么,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方秀摇头说:“当年何堂用一碗饭污辱了我之后,我就不再把自己当人了,我甚至能一边受着何堂的糟践,一边抓着饭吃。你的出现确实令我很惊喜,但我很快就知道,你跟何堂其实没什么两样。他将我当成了发泄的工具,而你娶我,也是因为需要结婚冲喜这个借口来堵住世人的口。你根本没将我当成妻子,否则便不会在敬爹爹茶时借口逃开。只有爹,他虽然从来没喜欢过我,但却是真正将我当成了儿媳。我怎能令他含冤而死!”
  
  龙城不甘失败,趁郑春方没注意,猛地抢过他的枪,吼道:“这个家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走!”说着,他扣动了扳机。可是,枪却没有响。龙杰摇头说:“没有子弹的,就在刚才,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该放过你,可你到底还是令我失望了。你这井底之蛙,眼里只有家产,却没想过我走的是哪条路,即便再多的钱财,在我眼里也不过尘土。”说着,他退后数步,郑春方一挥手,道:“龙城抢械拒捕,被当场击毙。”话音刚落,几名警察便开了枪。
  
  方秀给龙丰的灵位磕了几个头后,将双手伸到了郑春方眼前。郑春方摇摇头,说:“其实我和先生在东村调查何堂死因时,就已经知道他的为人了,我想,这也就是先生肯原谅你,将你当成儿媳的原因。”方秀顿时哭了起来。
  
  龙杰来到方秀身边,说:“龙杰有一事相请,万望姑娘答应。”方秀忙道:“大哥有话请讲。”龙杰说:“我身有要事,不能久居此地,方姑娘有勇有谋,还请接管龙家事务。”方秀思忖了一番,道:“我知大哥志在天下不在家,也罢,我便答应了。只是苍天鉴证,龙家的当家人仍是你,哪天你若需要,尽可回来取走,我绝不私留一分一毫。”
  
  龙家遭此大难,新当家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所有的人都以为必会从此衰败。但大家都没想到,在方秀的主持下,龙家的产业不仅没有丝毫损失,生意反而越做越大。此后的二十年里,方秀已然成为一个商界的传说人物。
  
  1937年秋,日本全面入侵中国,龙家开始紧缩资产,收拢铺出去的资产。这一年,二十年没有回过家的龙杰突然出现在南城,他身着军装,一脸征尘,还少了一条胳膊。第二天,人们发现,龙府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不仅当家的方秀,连丫环用人也消失了。
  
  此时已经退休在家的郑春方听说了此事,击掌叹道:“好一个骁勇的龙杰,好一个重诺的方秀!”他与龙杰素有书信往来,知道他二十年带兵驻扎北平不回家,是不想让方秀将辛苦维持的龙家还给他。如今龙杰回来了,那肯定是为了家国天下而不得不回来求助。方秀虽是一介女流,偌大家产,说还就还,当真是奇女子!
  
  郑春方叫来妻子,盘点家产,变卖现银,打算亲自给龙杰送去。国难当头,岂能让女子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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