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有发出的情书
每天傍晚下了班,在刑侦处工作的蓝凝都会走进呼城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陪躺在病床上的沙晨说说话,聊聊天,风雨无阻。尽管沙晨始终陷于深度昏迷状态,连大夫都声称苏醒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蓝凝坚信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会听到,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沙晨就会睁开眼睛,让她最美好的心愿变成现实。
蓝凝的心愿是,嫁给沙晨。从警校毕业到现在,蓝凝一直非常喜欢沙晨。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可蓝凝几乎将那层纱戳成了筛子,沙晨却傻得像根木头,愣是不开窍。更令人气恼的是,去年年底,沙晨不辞而别,突然人间蒸发般消失了。直到上个月,沙晨又回来了,是被云崖山的山民发现并送进医院的,因脑部遭受重创,从此昏厥不醒成了植物人。而蓝凝也终于获知,沙晨是去了深藏在云崖山中的赌巢做卧底。遗憾的是,卧底大半年不仅没送回一份情报,还和队里失去联系,音信杳无。在给他整理房间时,蓝凝先是一惊,紧接着泪如雨下——沙晨的床头摆放着她的照片,书桌里也堆满了写给她的情书,足足有上百封。只是,一封都没有发出!
想到这儿,蓝凝抚摸着沙晨的脸,止不住泪光涌动:“沙晨,你写给我的信我全收到了,也看了,谢谢你藏在心里的爱。你说,你最爱看我吹口琴的样子,也最爱听《睡莲》,我答应你,我每天都会吹给你听。”说着,蓝凝取出口琴,又吹起了那首无比熟悉的《睡莲》。
随着舒缓轻曼的旋律响起,又有一个人走进病房,和曲轻唱:“夜风拂过她的叶片,蜻蜓落在她的心尖。每一颗莲芯,都含着禅心一点,淡淡诉说着人世间的苦与甜……”
是同事楚天南。蓝凝擦擦泛红的眼圈,问:“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沙晨,也看看你。”楚天南走近病床,拍拍沙晨的手说,“哥们,蓝凝天天给你吹曲子,你小子乐坏了吧?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你这样——”
“天南,别胡说八道。”蓝凝不由得心头一动,拦住楚天南的话茬追问是不是有任务。果不其然,昨日,队里破获一起贩毒案。主犯豁嘴情知罪孽深重,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矢口抵赖顽抗到底,倒是从犯马蝎子有悔改之意。据他招供,豁嘴的货源来自藏匿于云崖山、人送绰号“跳山狐”的秦威。秦威诡诈狡黠,神出鬼没,是个极其难对付的狠主儿,警方几次搜捕,均被他轻松逃脱。也难怪,云崖山位于中俄边境,毗邻原始老林,地况很是复杂,大大小小的幽洞又数不胜数。染毒涉赌的跳山狐混迹山中十几年,对地形了如指掌,想逮住他简直比登天都难。出事那天,马蝎子也在山里,听说沙晨偷取了一个大客户装满美元的钱箱,就在即将逃出山时被跳山狐的手下追上。走投无路之中,人跳了山崖,钱箱又被夺了回去。
“钱箱里,会不会藏着沙晨搜集的情报?”蓝凝急问。楚天南叹口气,回道:“马蝎子再三发誓,里面只有钱。”
不可能,沙晨是人民警察,绝不会忘记任务,冒生命危险去抢钱!稍加寻思,蓝凝吻了一下沙晨的额头,起身冲出了病房。楚天南说,队里决定抽调两名警员扮作马蝎子的马仔,在收网前再走一遭云崖山。其中一个人选是楚天南,至于另一个,蓝凝发誓要争取到手,为所爱的人证明清白!
二七七四十九洞
第二天中午,蓝凝和手提皮箱的楚天南跟随马蝎子扎进了深山密林,踏着坑洼不平的山路又走到夕阳落山,总算站在了云崖山下。
楚天南四下望望,问:“马老板,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跳山狐?”
“那要碰运气。”马蝎子面露难色,苦笑回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和豁嘴前前后后来过七八回,连他长啥样都没见过。跳山狐是个老狐狸,轻易不露面,主事的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蓝凝将信将疑,冷声说:“我警告你,你最好放乖点,千万别耍花招!”
在刑侦处,蓝凝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格斗擒拿的功夫也非常了得,几经缠磨,队领导答应了她的请求。此行,她的身份是马蝎子的情人。那日,罪行败露,听着妻儿和老母亲声泪俱下的哭喊,马蝎子扑通跪地,希望能得到宽大处理。随后,队里决定利用他摸清云崖山的情况,并通过高科技跟踪、定位跳山狐的老窝。但走着走着,马蝎子突然收住脚,吞吞吐吐:“两位,你们身上是不是带着定位的玩意?比如微型摄像器、手机?跳山狐有规定,除了钱和货,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律不准带。你们要信我,就把东西都拿出来,藏好。如果信不过,找不到跳山狐可别怪我没尽力。”
蓝凝和楚天南对视一眼,掏出手机藏进了隐秘的石缝。歇息片刻,只见马蝎子小眼睛贼溜溜一转,快速伸手搂住蓝凝的腰,嘿嘿歪笑:“宝贝,来,亲一个。”
“浑蛋,快放开她!”楚天南挥起皮箱要砸,马蝎子紧抱着蓝凝退后半步,阴笑着开了口:“奶奶的,你想反水?老子能看中你的女人,也算瞧得起你。滚!”
蓝凝一听,火气顿生,刚想来个反关节,余光里却瞄见一对山民打扮的年轻男女从山坳里冒出来。马蝎子忙凑到她耳边,悄声嘀咕:“对不住了,他们是跳山狐养的虫子。男的我见过,外号叫四条。”
蓝凝看得真真切切,擦肩而过的当儿,马蝎子冲四条点点头,彼此并未搭话。等他们走远,马蝎子慌手慌脚松开蓝凝,说虫子就是眼线,从早到晚在山里转悠,觉察到苗头不对便会通风报信。云崖山七七四十九洞,每个洞都养着几条。没进过山的人,很容易把他们当成本地山民。听他这么一说,蓝凝忽地想起什么,问:“山洞有没有标志?如何区分哪个是一洞,哪个是二洞?”
很简单,看洞口左侧的山壁。山壁上刻有痕印,一道是1号洞,两道是2号洞,依此类推。不过,马蝎子只进过4号洞和5号洞。4号洞是供毒贩讨价还价进行交易的毒窟,比较阴暗。5号洞则格外宽敞,是个赌窝。
你是毒贩子,进赌窝干什么?楚天南用眼神问。马蝎子挠挠头,神情尴尬地回道:“艳赌,刺激。”
艳赌?不待蓝凝琢磨明白个中蹊跷,山道旁的灌木丛中又蹿出两个持刀男子,凶神恶煞般杵在了眼前。这回,扮作马仔的楚天南入了戏,故作惊慌失措地大叫:“马老板,小心,有人打劫!”
“闭上你的乌鸦嘴,这是咱兄弟。”马蝎子一把推开他,径直走向其中一个腮上趴着条丑陋刀疤的家伙,“疤哥,和气生财,借个道——”
“老规矩,货呢?”刀疤脸脖子一梗,不怀好意地乜斜着蓝凝。马蝎子示意楚天南打开皮箱,亮出了一沓沓现钞。不得不承认,这帮歹徒的装备还真先进,居然用上了金属探测仪。绕着楚天南兜一圈,藏在腰间的匕首便被清出来。探测仪一落上蓝凝的手包,便“滴滴滴”地叫个不停!
“什么东西?”刀疤脸瞪视着蓝凝,恶声恶气地问。蓝凝莞尔一笑,拉开了手包:“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哦,还有只口琴,要不要我给你吹一曲解解闷?”
三血淋淋的数字
过了刀疤脸这一关,没走上半里地,马蝎子又遇到几只虫子。虫子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早有准备,带路走向半山腰的一个山洞。蓝凝不动声色地暗想,虫子满山,但凡进入云崖山的客户又不准携带包括手机在内的任何通信设备,沙晨和队里失去联络也便不足为怪。只是,队里当初交代得一清二楚:不管能否搞到情报,务必在半个月内返回。谁想,他竟违反命令,在山里一待就是大半年,还差点丢了命。这半年里,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在跨进山洞前,蓝凝留意了下山壁。上面刻有两排痕印,每排四道,当是8号洞。洞内以蜡烛取亮,以石板为床,收拾得还算整洁。马蝎子从皮箱里抽出一沓钱,点头哈腰赔笑说:“宝贝,啊不,蓝小姐,走了一整天的路,你累了吧?这是咱的歇脚地,你好好休息,我,我,嘿嘿,我帮你打探消息去。”
“蓝凝,我跟着他,你多加小心。”楚天南叮嘱几句,跟马蝎子出了洞。蓝凝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没发现异常,又走出洞口极目远望。此时,夜幕早已降临,远处近处黑黢黢一片,衬托得云崖山多了几分死寂与诡异,但回旋在蓝凝脑中的一个数字却愈来愈清晰:17。
17,本是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在重症监护室,每次给沙晨擦拭身体,蓝凝总会在他的肋下看到那几道既深又工整的伤痕。如果是摔下陡崖时刮蹭的,岂会如此工整?如果是沙晨自己割伤的,那他到底想给同事传达一个什么信号?来时路上,当马蝎子提及云崖山诸洞时,蓝凝就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沙晨卧底的主要任务是查清跳山狐秦威的栖身巢穴,莫非,他就住在17号洞?!
正自深思,一双手冷不丁搭上了肩头:“小妞,闷了吧?用不用哥陪?”
是刀疤脸。蓝凝抖开他的手,似笑非笑:“我可是马蝎子马老板的女人,你就不怕他翻脸?”
“马老板?哈哈,马忽悠还差不多。女人哪,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刀疤脸得意地笑道,“放眼云崖山,哪个来做生意的主儿不比他牛?比他风光?对了,他大哥怎么没来?”
听得出,刀疤脸是在探口风。蓝凝嘴角一挑,嘲弄回道:“你问的是豁嘴吧?恐怕你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了。”
“他死了?是死在床上吧?吸粉玩女人,十个有九个是这样的下场。”刀疤脸却丝毫不觉得吃惊,步步逼近动手动脚,“小妞,马忽悠进了赌场,不输个精光是不会回来的。疤哥我很久没下过山了,嘿嘿,也想死一回。”
“死”字被他咬得分外暧昧。蓝凝推推搡搡,本能后退,一不留神坐上了床。刀疤脸见状,淫笑着合身扑来,抱住蓝凝拱上了臭烘烘的嘴巴。但,转瞬之间,刀疤脸又呆若木鸡僵住了。
脖颈处一阵刺冷,多出了把利刃!
蓝凝眼疾手快,从刀疤脸的马靴里抽出了被他清走的楚天南的匕首:“疤哥,想死一点都不难。说吧,二选一,是来痛快的还是慢慢享受刀割的滋味?”刀疤脸顿时吓得肝颤,抖索成一团:“别,你别胡来!我,我逗你玩呢。”
蓝凝起身逼住他,问:“17号洞在哪儿?住在里面的是谁?”
“是,是,你去死吧!”刀疤脸的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凶光,恶狠狠回骂。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鬼魅般蹿进,高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蓝凝的后脑!
“嘭”,闷响入耳,“咕咚”倒下的不是蓝凝,而是那个背后突袭下杀手的黑衣人。危急关头,楚天南和马蝎子及时打道回府,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蓝凝。
情势逆转,刀疤脸傻了眼:“马……马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连老子的女人都敢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马蝎子恨得咬牙切齿,抄起块石头搂头就打。楚天南想拦没拦住,刀疤脸被砸个正着,摇晃几下昏死过去。蓝凝收起匕首正要叱责,马蝎子却邀起了功:这个刀疤脸是跳山狐最倚重的手下,据说作恶多端,身背多条人命。要不把他给废了,咱们三个谁也别想全胳膊全腿地逃离云崖山。必须把他捆结实,封住嘴,趁天黑扔进虫子们找不到的死旮旯。
“哼,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楚天南瞥着马蝎子,满眼鄙夷,“不到半小时两万块就打了水漂,过瘾了吧?”
蓝凝不解,追问缘由,这才得知勾走马蝎子魂的所谓艳赌是何等龌龊——在5号洞内的每一张赌桌上,都平躺着一个妖冶妩媚、近乎一丝不挂的妙龄女子,女子柔嫩滑润的肚腹,就是赌客们摸牌出牌的牌池。玉体横陈,艳光四射,又有几人能抵得住美色诱惑,专心参赌?
“楚兄弟,你误会了。古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嘿嘿,我是蝎子打牌,意在消息。”说着,马蝎子道出个从赌鬼那儿探知的情况:沙晨以犯下命案、遭到警方通缉为名混进云崖山,曾住过17号洞。
以此看,17号洞里一定藏有秘密!
四最后一曲《睡莲》
不料,就在蓝凝欣喜不已,催促马蝎子去找17号洞时,马蝎子双手一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云崖山不是旅游景点,不准随便走动,他也没去过。楚天南稍一思忖,看向倒卧在地的黑衣人。马蝎子翻过他,竟是在山路上碰过面的四条。刀疤脸不好摆弄,可四条只是个虫子,小混混,让他带路应该更安全些。念及此,楚天南照着他的脸抽了两下,可他一动不动,毫无醒转的迹象。马蝎子咔吧咔吧小眼睛,请蓝凝到洞口守着,楚天南去捆绑刀疤脸。蓝凝刚抬脚转身,便听“哗啦”声从身后传来。
马蝎子这浑蛋犹如老母鸡吃烂豆子,满肚子坏点子,把一大泡尿全撒到了四条脸上。损招出奇效,四条一骨碌爬起,张口就骂:“马蝎子,你他奶奶的真不是好玩意!”
“少啰嗦!”蓝凝撕破床单反绑住四条的手腕,楚天南则背起刀疤脸一同摸出洞。借着夜色的掩护,处理妥当刀疤脸后,三人押着四条匆匆赶往17号洞。四条战战兢兢地说,他也认识沙晨。沙晨进山所干的差事和他一样,当虫子巡山。山中主要的山洞有五个,1至5号,剩下的多是虫子们吃饭和睡觉的地儿。沙晨原本和两个虫子住在34号洞,可他嫌人家睡觉打呼噜,脚臭,就独自住进了又小又窄、潮湿阴暗的17号。楚天南问四条,那些主要的山洞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四条摇头:“跳山狐半年发一回薪水,也没几个子儿,进5号打个转,撒手就没。其他的洞,只有像刀疤脸那样的人才有资格进。”
拐来拐去,约莫大半个小时后,17号洞到了。正如四条所言,洞口逼仄,阴风嗖嗖,像极了饿狼张开的嘴巴。蓝凝抢过四条的手电筒率先闯进,细细寻找沙晨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地上,除了磕碰绊脚的碎石外,连张桌椅都没有;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亦简陋至极,毫无异样。楚天南也瞪大眼睛搜寻了七八分钟,迟疑说道:“蓝凝,也许,那只是非常巧合的刮伤。眼下,说不定我们已经暴露,最要紧的是在天亮前找到每个洞的确切位置和跳山狐的暗巢——”
如果说沙晨伤口的形状和他的住处17号是巧合,那这个数字又怎么解释?光影之中,一道刻在石壁上的模糊划痕映入了蓝凝的眼帘——17!
三个数字完全相同,绝非巧合!楚天南靠近石壁,轻敲几下后拽出了匕首:“是个洞,里面有东西!”
“肯定是沙晨藏的,赶紧撬开它!”蓝凝惊喜得叫出了声,快步冲上前帮忙。三下五除二,刻着数字、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便被抠出个一尺见方的石洞。很快,一只黑色保险箱摆在了众人眼前。
楚天南急问:“你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蓝凝说,“你输入他的生日试试。”
生日,失败;警号,失败;QQ号,身份证号……一连试了七八次,依旧没能打开保险箱。更要命的是,虫子四条突然抽冷子踹中马蝎子的下腹,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了山洞。楚天南起身要追,变故又生——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一扇足有尺厚的石门砸下来。
仅仅愣怔了几秒钟,马蝎子全然忘记了肚痛,一屁股瘫坐下去:“完了完了,每个洞都藏有玄机,关上石门就和山连成一体。这下完蛋了,我们都得变成饿死鬼!”
“哈哈,变成饿死鬼算便宜你们。请往里走,就会看到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美妙礼物。”石门外,响起了四条狂妄恣意的大笑声,“想和秦老板作对,哼,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笑声未落,黑魆魆的石洞内便闪烁起明明暗暗的红光。循光望去,三人当即心跳加速,不约而同地暗叫糟糕:定时炸弹!
读秒器显示,留给三人的时间只剩20分钟。20分钟,足够四条通知跳山狐,然后带手下逃到安全地带。而洞内的蓝凝、楚天南和马蝎子,将在倒计时结束的那刻和乱石一起飞上天!
夺命危机临头,必须尽快拆除炸弹,或者找到出口。楚天南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慢慢接近爆炸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通查看,楚天南选择了放弃——这是个设计精巧、不可拆卸的装置。马蝎子摸索一圈,登时颓然坐地,绝望悲号:“这是个死洞,根本没出路!老娘啊,儿子本想立功赎罪,争取宽大少判几年,早一天出去给你养老,可被警察给坑了!骗了!提前完蛋了!翠花,黑蛋,我的老婆娃啊,我上了警察的当,不能管你们了!楚天南,你说,我陪你俩被炸死,算不算烈士?拉倒吧,我不当烈士,多给几万赔偿金就行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紧盯着已蹦没4分钟的倒计时,蓝凝却显得出奇地平静。既然灾难无力避免,倒不如坦然面对。15分钟,能做的事有很多。比如,静静回味和沙晨相处的美好时光;比如,在石壁上刻一行遗言。
“咱们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别说该死的跳山狐长什么样,藏在哪儿,就连哪个是匪洞哪个是毒窝,有多少人都没查清。更叫人惭愧的是,我,我都没能力为你排除危险。”楚天南走到蓝凝身边,一丝苦笑随之浮上嘴角,“蓝凝,属于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其实,我也喜欢你,从你进入刑警队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是,沙晨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和他抢。不怕你笑话,你追沙晨,沙晨一次次装傻,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后来,我才弄懂沙晨为何会那样对你:他在暗中搜集跳山狐的资料,要进云崖山做卧底。卧底狼窝,时时都有生命危险,他是不想让你伤心。”说到这儿,楚天南停顿了几秒,接着说:“蓝凝,我想问问你,你……喜欢过我吗?”
蓝凝没有正面回答,笑着说:“咱们出来已经有两天了,沙晨也少听了两遍《睡莲》。现在还剩12分钟,正好能给他补上。”
拿出口琴,贴近嘴唇,蓝凝在心里说了句“沙晨,我爱你。希望你能听到我吹的曲子,早点醒来,好好活着”,然后吹奏起了那首《睡莲》。曲声悠扬,缠绵悱恻,宛如一缕清风沁入心间,又像一阵夜雨洒落心田。这末日之音,竟让连喊带骂的马蝎子也听得走了神……
五用爱破解的密码
“轰——”
10分钟后,17号山洞内准时爆炸,声响惊天动地。
天色放亮,由呼城多警种联手展开的云崖山“猎狐行动”撒开了大网。雷霆出击,准确定位,逐洞清剿,一个个来不及逃的虫子、赌客、瘾君子,包括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刀疤脸先后被绳之以法。可搜遍七七四十九洞,对照名册一一核查,跳山狐秦威却不知所终!
经初步查证,这个跳山狐恶行累累、坏事做绝,在云崖山中不只进行贩毒、设赌等丑恶勾当,还勾结境外犯罪分子从事人体器官买卖。把守森严、深藏不露的1号洞和2号洞,便囚禁着几个被绑架上山的供体。似这等丧尽天良的首要分子,一旦逃脱,必是祸害。就在此次行动的总指挥责令警员严加审讯,务必查出跳山狐的藏匿之所时,更出人意料的事上演了——满面烟灰的蓝凝扬着一张纸,兴冲冲跑来:“报告首长,四条就是跳山狐,跳山狐就是四条!”
跳山狐的确是只狡猾到家的老狐狸,天天在毒贩赌客面前晃,居然瞒过了那么多人。而蓝凝拿的那张纸,则是从沙晨的加密密码箱里找到的。箱子里,装的是标注着云崖山所有出路、山洞精准位置的数张地图,以及歹徒人数和诸多不法客户的简要资料,为这次抓捕行动取得胜利提供了重要保障。当然,也有17号洞的逃生出口:跳山狐狡兔三窟,每天换一个山洞居住,为防万一,每个洞都开凿有秘密通道。而获知这些重要情报,当归功于那曲《睡莲》。
沙晨爱蓝凝,喜欢看她吹口琴的样子,喜欢听她吹的《睡莲》,那只密码箱输入的恰是声频密码:《睡莲》全曲。死神迫近,除了爱,蓝凝心无旁骛,完完整整一曲吹罢,密码箱竟“砰”地弹开。
逃生出口,就藏在木板床下!抢在炸弹爆炸前,三人快速逃离,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死劫。在箱子里,还留有一封写给蓝凝的信:
“蓝凝,对不起,我可能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回到我热爱的警队了。这半年,我没有归队,是想摸清云崖山的全部底细,将罪犯一网打尽。完成任务后我几次尝试离开,都没有成功,且引起了跳山狐的怀疑。我清楚,处境凶险,已很难把情报顺利送出。于是,我假装抢钱箱,以消除跳山狐对我的顾虑。我坚信,即使他搜出密码箱,也无法破解打开,而你一定能从我的身上发现秘密,也一定会打开这只箱子。因为,我也爱你。心中有爱,自会心心相通。再见了,我好想再听你吹奏一曲《睡莲》……”
跳山狐落网,“猎狐行动”圆满结束。返程途中,蓝凝又接到一个令人喜极而泣的好消息:重症监护室的护士说,这一夜,沙晨的情绪反应很激烈,眼皮在颤,手指在动,嘴唇也翕动了几下,似乎想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