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83年深秋的一天。因为想买—套安徽人民出版社发行的三十多本世界名著,我从家里扛了一袋新米到粮市上去卖。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卖过粮食。看着别人解开口袋,我也学着解开口袋。不多—会儿,—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她穿了件带布纽扣的黑袄子,左手拿个布口袋,一边问我米价,一边用右手向我的米袋下斜着一抄,再顺势向后—抹。她看米的时候,仍旧弯着腰,手臂却抬得较高。“太贵了!”我还未来得及让她价钱,她随口抛下这句话,转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可只过了两支烟的工夫,穿黑袄的中年妇女又踅了回来。还是和上次一样,她先是用右手在米袋里斜着抄了一下,然后顺势往后一抹,快速弯起右手臂,说:“是陈米吧?”我忙争辩说:“不是新米一分钱不要!”中年妇女听了,没有说话,将左手的口袋交到右手上,又用左手向我的米袋里斜着抄了下去。她仔细端详了半天,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小孩爸拿钱去!”说完,她又迅速地转身走了。
时已近午,街上行人可数。我决心降价卖米,以赶在新华书店关门之前凑足买书的钱。又过了一会儿,那位中年妇女又来了。这-次,她并没有马上走到我的米袋前,而是站在离我二三步远的地方,防范似地看着我。我连忙招呼她,并说以每斤米低于当天粮市上米价2分钱的价格卖给她。谁知,她又是一抄一抹,然后对我说:“没找到小孩爸,我身上只有5块多钱!”听了她的话,我气得瞪着眼,愣看着她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天,一直到中午1l点左右,才有一位老人买了我的米。我一拎口袋,感觉米袋比早晨轻了点,—称,果真少了整整6斤。老人见我一遍一遍地数枰星,看口袋,便间我:“有没有人来看你的米,却又不买?”我说:“有,是个中年妇女。”老人一拍手,说:“米肯定被她偷走了!”听了老人的话,我一头雾水。那个中年妇女只是来看米,怎会偷到米呢?老人见我满脸疑惑,便给我做了个示范动作。只见他手往米袋下一抄,袖笼里已抄进了大半碗米,再顺势往后一抹,一点凹坑的痕迹也没有。看完老人的示范,再回忆刚才中年妇女的一举一动,我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那是我今生遇到的第一个粮贼。现在回想起来,我仍然为她的偷技而暗暗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