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山林夫妇还没走出失去儿子悲痛的阴影时,却有两名警察找上了门,郑重地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李天竹在外犯了事,要求家属积极配合公安部门追查犯罪嫌疑人。死去的儿子在外犯了事,这怎么可能?夫妻俩心中都不由一个寒战,一下被震懵了。李山林忙向警察解释:“我儿子已去世一个多星期,我们全村人一齐将他送了葬,已入土为安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犯事?”两名警察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儿子李天竹是半个多月前带着一副病容从南方回到家里的,父母看他病得不行,要送他去住院,儿子说:“不必了,该住的医院都已经住了,我的病是治不好的了,还是为家里省点钱吧!”没几天,儿子就眼睁睁地在两位老人面前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是十分悲哀的事,现在竟又鬼使神差地活了过来,还在外面犯了事,难道这是在梦里?可两名警察说得那么认真,叫人不得不相信。莫非这次儿子又是一次“假死”?
李天竹12岁时,不慎掉到了山湾的水库里,被人捞上岸后,虽然经过人工呼吸等抢救手段,但还是停止了心跳和呼吸。一家人忙着替儿子办后事。当儿子的遗体在家里停放了两天后,儿子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吓得父母和所有在场的亲朋好友都惊呼:“诈尸了!”后来医生解释说,这是医学上的“假死”现象,其实溺水的人的大脑当时并没有真正死亡。这次儿子死了后,李山林真希望儿子又是一时的“假死”,专门请了医生来家里诊断,医生说确系死亡。父母仍存有一线希望,将儿子的遗体在家里停放了三天,看看确实不能“死而复生”,才下葬了儿子。难道儿子的生命又一次出现了奇迹?
李山林问两位警察:“你们说我儿子在外犯了事,有什么依据?”其中一位警察说:“我们在犯案现场找到一部手机,经查手机的主人就是李天竹。”李山林记起了,儿子下葬时,他有意把儿子最心爱的手机放进了棺材陪葬,虽然明知道再也不能同儿子通话了,但这手机表示父母随时都牵挂着在天堂的儿子,也算是做父母的一种心理安慰。他猛然想到自己放手机这一举动被当时在场的不少人看到了,会不会有人见财起意,挖开儿子的坟墓盗走了手机,然后拿着这部手机在外犯了罪?他把这一疑问告诉两名警察后,带着警察就往山上走。
到儿子的坟墓跟前一看,坟墓却是一座空穴,还被草草地垒成了一座假坟,墓碑上“李天竹”三字也被泥土覆盖住了。儿子真的复活了!李山林吃惊之余,却又暗自庆幸:儿子既然活着,只要犯的不是死罪,他老两口就又有了盼头。他向两名警察表示,不管儿子犯的什么罪,他都有这个觉悟,一定会好好地配合警方,千方百计地寻找儿子,动员儿子去自首,积极改造重新做人。警察告诉他,这桩案子十分重大,从现场分析,是三名嫌犯奸杀了一个姑娘,李天竹是不是首犯,还不能确定。
李山林和妻子菊香商量,儿子十分孝顺,他迟早会与家里联系,咱们就在家里好好地等儿子的消息。可过了半个月,儿子的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一封写给儿子的来信,李山林拆开一看,是儿子的女朋友写给儿子的:
亲爱的天竹:
你好!给你打了多次电话,你都不接,只得写信给你。
我们的爱情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其实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虽说要花一大笔钱,但欠下的债我们可以慢慢挣来还。毕竟天地间人是第一宝贵的,快回来吧,你的困难让我们共同面对。
永远爱你的小翠
老两口很为儿子女朋友的真情感动。李山林准备到深圳去通过小翠找到儿子,菊香说:“不妥。小翠都以为天竹在我们家,说明她并不知道天竹的去向。你去找小翠,还不是白跑一趟?”李山林只得仍旧呆在家里静候儿子的消息。
可又过了两个月,竟然没有儿子的一点音讯。到了年底,家中却收到一张寄自深圳某单位的获奖证书,获奖人就是儿子,同时汇来了一笔奖金。这么说,儿子复活后又找到了工作,还在工作单位获了奖,说明他表现不错嘛,他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去犯事呢?他可没这么糊涂呀!他很可能是掉了手机,被别人拾到后去进行了犯罪活动,唔,很可能就是这样:儿子是被栽赃陷害了。李山林准备去儿子工作的单位,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他再三嘱咐菊香,家中如有儿子的消息,就要立即告诉他。
李山林来到深圳后,找到了儿子工作的单位。企业负责人告诉他:“李天竹过去是在我们厂工作,可他已辞职离厂三个多月。考虑到他在职时表现非常突出,我们还是把年度先进生产者的称号评给了他。”这么说,这个工作单位,却是儿子回家前上班的地方,儿子仍然去向不明。李山林失望极了。
李山林辗转打听,终于找到了儿子的女朋友刘小翠。刘小翠说,自李天竹不辞而别后,她一直都在寻找他,可就是没有一点天竹的消息。她还向这个未来的公公提供了李天竹许多在外工作和生活的细节,有的细节非常感人。是呀,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可能在外犯事呢?李山林与刘小翠商定,咱们就都继续分别去寻找天竹吧,谁有了消息都相互告诉一声。
李山林准备在深圳住下来寻找儿子。可在外得花销呀,好在他过去干过泥瓦工,于是他就在一个工地找到了一份砌砖的工作。经攀谈,他所在岗位的工长王长生,与他是只相隔一个县的老乡。只不过李山林的家乡处于深丘,而王长生的家乡则是在山高林密的高山地区。老乡见老乡,两人自然十分亲热。王长生了解到他的情况后,很是关照他,也发动工友们一起来帮他打听和寻找李天竹的去向。李山林很是感激。
李山林就这么一边打工,一边利用节假日出外寻找儿子。可转眼一年都快过去,跑了不少路,经过不少波折,甚至还受了所谓“知情者”的骗,也没找到儿子。眼看就到了腊月,王长生邀他一道回家去过春节,李山林也想回家去看看菊香,两人就一道同行。
火车上,王长生看李山林闷着头,很不开心,就借口带的东西多为由,请他帮一帮忙,先将自己的行李一同带回家里,实则是想让他到自己家里玩几天,散散心。李山林当然乐意帮朋友的忙,热情地点头同意。
两人下了火车,又转乘公共汽车,然后扛着大包小包,直奔王长生的家里。路上,经过了一片山村里特有的亡故人灵魂栖息地的乱葬岗子,李山林不自觉地把目光往路两旁的坟堆望去。随着前行的步子,他的眼光扫来扫去,突然停留在了一座坟墓前的墓碑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凑近一看,墓碑上刻着两位死者的名字,其中一个名字赫然是“李天竹”!另一个名字是“王兰芝”,显然是一个女性的名字。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夫妻合葬坟。
这是怎么啦?难道儿子离开刘小翠,是因为不喜欢刘小翠而逃婚?儿子刚刚死而复生,怎么又会跑到一个小山村里,与另一个姑娘成了亲?成了亲的儿子,怎么又会夫妻同时双双去世?坟墓里的“李天竹”,到底是与儿子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呢,还是就是儿子本人?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一到王长生的家,李山林就立即向王长生提出,他要去会会这座墓的主人。王长生考虑了一会,对他说:“你不熟悉村里的情况,陌生人去了会碰钉子。还是让我先去摸摸底吧!”
隔了许久许久,王长生才蔫不啦叽地回来了,他郁闷地对李山林说:“情况复杂得很,我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咱们还是报警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山林就和王长生一道,到镇派出所去报了案。镇派出所警官对他们提供的情况很重视,表示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叫他们回家等着,一俟案件有了结果,就会及时告诉他们。
李山林再也无心在王长生家“散散心”了,他赶回了自己的家里,和菊香耐心地等着消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终于盼来了警官的通知。
警官告诉老两口,由于李大叔提供的情况十分重要,他们顺藤摸瓜,终于查清了一系列重大案件,抓获了一个犯罪团伙。原来,李天竹此次下葬,并未“死而复生”,而是真正去世了。李天竹一入土,就吸住了一伙人贪婪的眼球,这伙人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将李天竹的遗体盗出。他们盗走李天竹的遗体干什么呢?这得从当地山区一种愚昧落后的习俗谈起。当地的青年男女不幸早夭后,当父母的就很为自己的子女在阴间孤单的日子担心,他们就千方百计地想为去世的子女配上一门“阴亲”。可是,合适的人家哪里去找呢?于是就催生了一种买卖年轻死者尸骨的畸形交易,因而也就催生了一种新的毒瘤罪孽——盗卖坟墓中的尸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绕来绕去,是儿子的手机揭开了这个肮脏的盗尸团伙一系列的犯罪行为。经过反复思索,李山林也想通了:儿子与王兰芝配了“阴亲”,王兰芝的父母固然愚昧可悲,可他们的怜女之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就不必再去对他们加以指责了。
让儿子的灵魂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