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邹平和徐琳在大学热恋了三年,曾约定毕业后一起到徐琳所在的省城发展,然后结婚。可到毕业时却节外生枝——邹平的父母一定要他回老家工作,理由很简单,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要靠他传宗接代,光宗耀祖。邹平反过来劝徐琳跟他走,徐琳自然不会答应,邹平家乡只是个小县城,她这辈子不是被埋没了?
在邹平临走前的夜晚,这对恋人来到他们平时经常散步的小河边。月亮照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清风微微拂脸,使人心旷神怡。他们站累了,在河岸上坐下。“这一别,咱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他无限伤感地说,“失去你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她也依依不舍:“我也一样。咱们分手了我肯定要想死你。”两人流着泪紧紧相拥。
“琳,咱们从来没那个过,今晚你就给我吧,就这一次我死也瞑目了。”说着他身子慢慢压了上去。的确他们这三年从没越雷池一步,所以这爱特别纯洁!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心软了,毕竟是自己心爱的人,他那么想得到她,可见心里是多么爱她!可就在他解她衣服时,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将他推开:“不,平!我想我们还是一起去国外留学,然后再结婚。同学们都说我俩是绝配,不能结合是终生的遗憾,你说是吗?只要准备一年半载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她满是憧憬的神态令他感动,便坐正了身子:“你说得对,我俩是天生的一对,今生今世说啥也要配成夫妻。咱们到了国外可以勤工俭学,拿个博士学位回来,然后……”他对未来也充满了遐想。
翌日他们分手了,徐琳千叮咛万嘱咐:“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一起去国外留学。”“嗯。”他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坚定地说:“我会实现的。”两人挥泪而别。
他们各自回到自己家乡,一直用手机保持着联系。徐琳经常这样问他:“平,你准备得怎么样了?”“琳,快了,你千万要耐心,我会努力的。”
可是半年后的一天,邹平突然对她说:“琳,我要结婚了。”不啻是五雷击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半晌颤抖着声音问:“怎、怎么会?咱、咱们不是早、早有约定?”“这是没法子的事。我妈患了癌症,刚动完手术,她知道白己的生命不会长久,所以要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孙辈……”她早就知道他是个孝子,不然就不会回他那穷乡僻壤了。她真想一下飞到他身边,跟他马上去领结婚证,甚至有点后悔那晚没把身子给他,如果怀孕了,就大着肚子去见婆婆,生米煮成熟饭,婆婆总会认下她吧?然后他们……”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徐琳止不住伤心地哭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直没收到他的片言只语,这更使她加深了对他的思念,经常夜不成寐,直到他向她报喜,说他有了个儿子。事情到这地步她反倒想开了些,是啊,人家已经结婚生子了她还能怎么样?便礼貌地问他:“你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比我有文化、漂亮吧?”“不漂亮,才念到初中。”他瓮声瓮气说,“要不是我妈急着……杀我头也不干!”她为他可惜、为他悲哀。
以后他们就没再联系,徐琳一头扎在事业上,使自己变得麻木,渐渐把邹平从自己心中淡出。一年后她也结了婚,丈夫是一家日本公司的副总,叫朱允。
朱允是个敬业的男人,每天都很晚下班,结婚前他跟她约法三章,因公司刚在国内投资,事情千头万绪,他又刚走马上任,所以想晚一点生孩子。她一口答应,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她很欣赏他这一点。
二
新婚那晚的情景,对她来说太刻骨铭心了!以致经常在脑海中映现。丈夫慢慢压向她的动作,使她幻想成了邹平,邹平不也是这样子吗?当丈夫发现她还是个处女时欣喜若狂:“想不到你还是个黄花闺女!”他激动得脸色通红,“现在大学生里很少……”她含羞问:“难道这对男人很重要?”“太重要了!我可以说世上没一个男人肯娶二手货。就是成了夫妻,这心里的阴影也是一辈子的,夫妻间的感情不会好。”
见她疼痛又出了那么多血,他变得怜香惜玉,动作柔和缓慢,到达了高潮他倒在她身上,无限幸福地热吻她:“琳,你是我的女人,我要爱你一辈子!决不做对不起你的事!”徐琳暗暗庆幸那晚的理智,拒绝了邹平,不然真一失足成千古恨!可见朱允是个传统的男人,以后对她一定不错。
可是他实在太忙了,几乎每晚有应酬,不到十—二点钟不回家,而且一个月要去日本总公司一趟,短则三四天,长则一礼拜,所以她经常是一个人在家,白天上班还没啥,晚上感到特别寂寞和孤独,便胡思乱想,回忆自己的初恋,想念跟邹平在一起的快活的三年。她真想给邹平打个电话,跟他聊聊,诉说自己的苦闷。可她理智地控制住了,邹平那么长时间没跟她通话,可见他生活得很滋润,她何必去搅乱他平静的生活呢?
一次丈夫从日本回来,给她带来了整整一箱子的衣服,可她却没给他一张好脸孔看。朱允不解地问:“我给你买了这么多漂亮的衣裳,你为何高兴不起来?”“衣裳穿得漂亮有什么用?”她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可我的情感世界是苍白的、凄凉的。”朱允听了“哈哈”一笑,爱抚着她的头发说:“怎么结婚了还像个小孩子?总不能我不上班陪着你?天天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那么浪漫,只是小说和影视剧里才有,生活是实际的。”“谁要你天天陪我?”她仍没好气地,“你算过没有?你每天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是多少?”“多少?”“还不足八小时。”
“啊——”他听了吃一惊,“这么少!不会吧?”她拉他坐下,板着他手指头算:“你晚上十一二点钟回来,到第二天八点钟出门……”“不是有九个小时吗?”他比她快算了出来。“你回家洗澡要个把小时呢!”他忍不住笑了,他有洁癖,不洗一个小时不舒坦。“那以后我拉你一起洗,不就在一起了?而且像日本人一样浪漫。”“去你的!”她甩开他的手,“怪不得你每个月要去日本,是跟日本女人一起洗澡吧?”“日本男女同浴是很正经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连笑也不允许的。我以前是去过,但跟你结婚以后就再没去过,因为我心中有了你,再去是对我们感情的亵渎。”见他说得这么认真她信了。
“我知道对你很亏欠,让你一个人在家很苦恼,但这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改变。”他歉疚地说,“这样吧,以后我尽量减少一点应酬,就是有应酬也争取早点回家。”他话已说到这份上,她还能苛刻他吗?再说他现在确是最忙的时候。
朱允果然减少了应酬,而且晚上也回来早了,这使徐琳很满足,夫妻间比平日更是恩爱。可是好景不长,他去日本的次数却比以前多了,而且一去就是十天半月!害得她常常独守空房,孤独之外又平添了郁闷,胸口像有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有时恨得撕扯头发和胸口的衣服,只能以回想和邹平热恋的美好时光来纾解自己烦躁的心情。一种想马上见到邹平的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
三
也巧,她工作的单位给了她一个外出要账的机会,其中就有邹平所在的那个县城!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马上打通邹平的手机,把这好消息告诉他。听到她要来,邹平也欣喜不已,说一定去火车站接她。
翌日一早她就出发,在车上无数次回忆着邹平俊秀的面容,猜想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傍晚车到了那个小县城,她走出车站四顾,却不见邹平的身影。她心里正嘀咕时,一个胖胖的男人走了过来:“琳!琳——”她一下愣住了,以为他认错了人。邹平可是张长面孔,怎么现在变圆了?还凸着个大肚子,皮带束在小腹下,有种裤子要褪下来的感觉,裤腰上挂了个手机,分明是外来打工的土老板一个!“琳,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他奇怪地问。她这才从失态中回过神:“你、你怎么变得这、这么胖?”“噢,是吗?我是比以前胖多了。走——坐我的车。”说着殷勤地帮她打开车门。
这是一辆奥迪小轿车。见他驾驶得很熟练,她问:“这是你的车?”“嗯。不错吧?”“你现在当官了?”“敝县文化站站长。”他洋洋得意,“我岳父是县党委副书记。”徐琳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娶个不漂亮且只有初中文化的女人做老婆。“你倒是蛮会钻营的。”她不客气地一语道破。“嘿嘿,嘿嘿,像我这种又穷又没有背景的人,不这样做就永无出头之日!”“那你也—定入党了?”“那当然。不然怎么会当文化站站长?琳,你真聪明!”
眼前的邹平跟以前的邹平大相径庭,令她感到失望,便直呼其名:“邹平,你就叫我徐琳吧?我听了不习惯。”他吃惊地望望她,随后献媚地笑着:“好,好,叫名字。也难怪,咱俩分别这么多日子,各人的变化又这么大。”
他把她送到一家宾馆,讨好地说:“这是这里最好的宾馆,我今天一早就替你订好了。”果然服务台小姐见了他笑嘻嘻迎上来:“邹站长,客人来了?我送你们去房间。”说着要帮徐琳拿手提箱。“谢谢,我自己来。”徐琳婉言谢绝。“你把钥匙给我,我们自己上去。”邹平说。小姐便把钥匙给了他。
他们一进房间,邹平便一把抱住她,使劲将她按在床上:“琳,可想死我了!自从接到你的电话,我一夜没睡着觉。”她拼命反抗,却无济于事,他就像一头发情的野兽力大无穷!她很害怕,便骗他:“平,我身上来了,不能那个。你不要性急,反正我要在这住好几天呢。”“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听她这么说他信了,拉她起来:“琳,想起来我现在还后悔,那天我怎么就没跟你那个,不然就是另一种感情了。”“现在不也一样吗?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了。”她故意做出情意绵绵的样子。
“不,那时你是黄花闺女,性质不一样!”“呸,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她啐了他一口。“哈哈哈哈……”他一阵大笑。“嘀嘀嘀……”他的手机响了。“琳,我接一个电话。”说着他疾步走出门去。她走到门口竖起耳朵偷听。
“噢,是王小姐啊?嘻嘻,我怎么会听不出是你的声音呢?什么,怀孕了?你别吓唬我,真的?你可千万别声张出去,放心,我会在经济上补偿你的,好,我马上来,马上来!”打完电话他进去跟她打招呼:“琳,我今晚有点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把精神养好了,等我好好跟你亲热亲热。”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他一走出门,徐琳便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床上,心被彻骨的痛楚紧紧攫住,感到彻底的绝望,她对邹平只有恶心和憎恨!他在她心中完全死了,此时她只想着自己亲爱的丈夫,庆幸自己情急中骗过了邹平,不然真要后悔一辈子!
翌日邹平兴冲冲去宾馆,服务小姐告诉他,昨晚住的那位小姐一早就走了。他忙打徐琳的手机,却是关机,他只得怏怏地离去。他不死心,天天打她手机,仍是关机,后来竟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