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山盗墓》故事荟

  一
  
  东南沿海有座人迹罕至的白虎山,解放前夕突然冒出一座新坟墓。这墓借气势雄伟的高山,眺望蓝天大海,览尽四野风光,墓主人叫霍日升。他靠做文物生意暴富起来,提前为自己建造了这座豪华壮观的阴宅。
  
  这天,这座墓前摆起一桌酒菜,两个男人举杯对饮。一个是霍日升,一个是他的把兄弟又是管家的马泊七。
  
  酒过三巡,霍日升一脸铁青,目光凝滞,语气略带伤感地说:“兄弟,你帮大哥把这座大墓修成了,大哥谢你了——”话音未了,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小口鲜血,但他制止了马泊七为他揉胸捶背,却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下几口酒。说也奇怪,一小会儿他就平静下来了,接着缓缓地说:“兄弟,这就是你处心积虑的功劳了。在我们发财之后,你就暗中在酒里下了药,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嗜酒成瘾,直至病入膏肓,我算完了。为了能永保这座霍家大墓的秘密,在我见阎王之前,你必须先净身上路——”霍日升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左轮手枪搁在石桌上。
  
  马泊七并不惊慌,他知道既然霍日升已觉察到他的阴谋,那他的任何辩白和反抗都没有意义。他仍像往常一样谦卑,操着一副娘娘腔:“我——先在奈何桥等候大哥了。”说罢便起立、转身,慢慢地向前方的山崖走去。
  
  霍日升举起了手枪,他的在颤抖,但还是扣动了扳机。“砰!砰!砰!”马泊七在枪声中跌下了陡峭的山崖。霍日升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霍日升被人抬回家里。当晚,他把儿子霍一同叫到床前,呼吸急促地说:“儿子,爹已为你消除了来日的最大隐患,以后就看你如何执掌这个家了。霍家大墓好生看守,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爹死后,十年一大祭,香火不可断啊,墓地风水会保佑霍家子孙大富大贵……”
  
  霍一同在省城协和大学读书,前天回家踏勘过霍家大墓,为老爹的大手笔深感自豪。此时听着老爹的叮嘱,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应诺,心底却升腾起一个不祥的预感。果然,第二天清晨,他到河边散步,就被人蒙头绑架了。
  
  原来,这是马泊七施的毒招、马泊七命不该绝,昨天霍日升的三枪只有一枪打中他,受伤的是左腿,滚下山崖也仅擦破了皮肉,接着被路过的大王山土匪头子魏大头救走。为川一门恶气,马泊七向魏大头献计绑架霍家人少爷,向霍日升勒索10万块银元。
  
  霍日升收到一封内夹子弹的勒索信,心中十分慌乱,他想不出什么能解救儿子的好办法,只一味狂叫:“卖田卖屋都要保住我这霍家的独苗!”他虚弱的身子怎经得起这强烈的刺激,当晚就吐鲜血,一命呜呼!常言道树倒猢狲散,各怀鬼胎的霍家人再也没有谁去火心大少爷霍一同的生死了。
  
  魏大头见勒索不成,气得赏给马泊七几记大耳光,把他赶下山去。这时正值解放大军横扫东南,国民党军队纷纷逃窜台湾之际,魏大头已无法继续占山为王,决定下海为寇。魏大头为保自己抢掠来的财物不暗中流失,需要一个有文才的人为他造册管理,于是他便软硬兼施,挟持读过大学的霍一同一起到马祖岛去。
  
  二
  
  在马祖岛上,魏大头扯起一面“东海游击队”的旗帜,霍一同不得不屈居于他的篱下,过着刀口讨食的海盗生活。霍一同的心终日像大海一样在翻滚,充满悲伤和怨恨。
  
  几年后,这支“东海游击队”被台湾当局收编,后又遣散。复员后,霍一同因有大学学历,顺利地在台北郊外一所中学谋到了国文教师的职位,也娶了妻子,生活较为安定。哪知好景不长,妻子患癌症病逝。他又孤单一人,形影祁吊。50岁那年,他收养了一个被弃的女婴,意外得女,给他孤寂的生活带来一些欢乐。他给女儿取名霍小乐。
  
  父女相依为命,一转眼,霍一同60岁了。当他在第一时间听到台湾当局对大陆开禁的新闻,禁不住喜极而泣。难以抑制的激动却令他心脏病发,无法回乡。待他久病复元,时光将到21世纪,他也七十多岁了。人老了,思乡之情更深切了,他几乎夜夜梦回故乡。在一个风雨之夜,他梦见当年病榻上的老爹对他叮嘱:“霍家大墓要好生看守,十年一大祭,香火不可断啊!”梦醒之后,他泪水滂沱。屈指一算,今年恰逢霍家大墓五十大祭。人生如梦,他还能有几多等待?他今年一定要带已长大成人的女儿回大陆故乡,到霍家大墓前上香祭拜,认祖归宗。
  
  女儿霍小乐理解老爸的思乡之情。她虽是哑巴,却聪明又漂亮。毕业于台湾成功大学美术系,立志要在无声的世界里给自己绘出一个五彩缤纷的人生。她早就期盼着回到大陆的故乡。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父女俩整装出发,经过两天的辗转,终于回到大陆老家虎下村。故乡变化不大,霍一同踩着儿时熟悉的小路向故居走去。往日豪华的霍家大院已不见了,只有颓垣断壁,野草萋萋。他伫立在故居的废墟前,黯然泪下……
  
  霍家父女的归来,早已被乡亲们知道了。霍一同从乡亲们嘴里听到一个消息,说前几天从台湾回来了一个独眼的霍家人,现正在白虎山整修霍家大墓。当年霍家总管的小儿子马上保在上面帮忙料理。霍一同听着,惊疑不已:他是霍家的独支单传,哪里又冒出什么独眼的霍家人从台湾回来整修霍家大墓?还特别请了宿怨甚深的马家人来帮忙,这又从何谈起?此事蹊跷,定有文章!霍一同暗地对女儿打个手语,霍小乐以眼神回应:一定要查个明白。父女俩没立时道出疑问,只说也上白虎山看看。在村主任的安排下,一个叫马佑民的年轻人陪霍家父女一起上白虎山。,临行前,村主任又郑重地对马佑民低声叮嘱几句,交给他一部袖珍对讲机。
  
  白虎山在虎下村后面,山高林深,一条小道蜿蜒而人,走到谷底,再从一个豁口拾级而上,直到霍家大墓。
  
  路上,马佑民热情介绍着这几年家乡的变化,也介绍说自己是攻读考古专业的研究生,这段时间正对家乡一带的古墓群进行勘查。他今天刚从省城回来,也刚知道有人从台湾回乡整修霍家大墓,正好陪霍家父女上山看个究竟。霍一同面色沉郁,很少答话,似乎有满腹心事。霍小乐也不声不响,这个轻颦浅笑的台湾姑娘被家乡美丽的山水所吸引,一路上拍下许多照片。马佑民发现她是个哑巴,可她的眼神和手势一点也不亚于语言的表达,若有不明了之处,她便拉老爸做翻译。在有声与无声的交谈中,马佑民知道了她是台湾成功大学美术系毕业生,这令他更有兴致与这个台湾姑娘进行思想上的沟通。
  
  当他们走到豁口处时,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已在此等候,他身后站着两个壮汉。此人就是当年霍家总管马泊七的小儿子马上保,看来衬里有人给他通了消息。
  
  霍一同一见马上保,立刻惊愕住了。此人长相酷似当年的马泊七。虽然50年的时间已淡化了马泊七在霍一同脑海里卑劣的形象,但多年的积怨依旧像怒潮一样撞击在他脑间。霍一同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双眼盯着这个马家的小儿子。
  
  只见马上保扭一下腰身,划一个兰花指,操着与他父亲马泊匕当年一样的娘娘腔,嗔怪地说:“哎哟,佑民呀,你还这样不懂事。我已交待村里的人,叫你别上白虎山来。霍家人从台湾回来动了大墓,这是大忌,一旦惊动鬼神,冲了煞气,不得了呀,你可是我们马家的独苗儿啊!”
  
  霍一同又一惊,斜视马佑民一眼。他真想不到故乡遇上的尽是马家人,他感到自己触霉运了,真担心后面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马佑民微微一笑,向二叔马上保介绍了霍家父女。马上保眼珠子一溜转,眉毛一挑,媚态十足地说:“久仰久仰,敝人马上保,家父马泊七与霍日升大爷乃八拜之交。霍家人千里回乡祭祖,我马家人理应倾力相帮,故此我特地请了虎山寺法师来超度亡魂。老先生见多识广,当然知道在祖宗头上动土是不得有半点马虎的。这样吧,请老先生和小姐报个生辰八字,待我先让上头的法师上个吉凶……”
  
  霍一同暗骂一声:“耍什么鬼把戏,有狗父必有犬子!”他坦然无惧地说:“我霍家人心正不怕邪,上的是自家的祖坟,哪有看什么生辰八字的道理?”他对女儿大手一挥,“我们上去!”
  
  马上保不好阻挡了,但他坚决不让马佑民上去,说他会好好招待台湾同胞的。马佑民也不坚持。挥手与霍家父女作别。
  
  霍家父女来到半山腰的霍家大墓。只见基地上搭着一座大竹棚,竹棚被尼龙布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坟墓。竹棚前架起一座祭台,彩幡飘摇,香火弥漫,一个身着法衣的虎山寺法师一手摇着铜铃,一手挥舞着桃木剑,口念咒语,正在施展法术。
  
  霍一同扫视一下四周,问道:“从台湾来的人在何处?”
  
  “哈!”马上保怪笑一声,“老先生莫急,今日你我相逢,是上苍有意撮合霍马两家的第二次合作。”他掀开竹棚尼龙布的一角,谦卑地打一手势:“请!”
  
  竹棚内,发电机嗡嗡作响,在暗淡的灯光下,只见霍家大墓的墓顶大开,旁边土堆上倾斜着两口被劈开的棺木,散落着破碎的骨骸,这无疑是霍一同父母的遗骨。霍一同愣怔住了,他万万想不到50年后他所看到的霍家大墓竟是如此凄惨的景象,他肝肠欲断,神情恍惚,昏花的老眼看见从他父母的遗骨上幻化出一团迷雾,迷雾中飘动着他父亲霍日升的身影,发出一声声临终前的叮嘱:“霍家大墓不可轻举妄动!霍家大墓不可轻举妄动!”其声令霍一同心碎。待到幻影消失,霍一同已无法自制,他踉跄着上前,双手拎住马上保的衣领,大声怒骂:“你这该死的盗墓贼!竟敢毁我祖坟,辱我祖先,你天理何在?该千刀万剐!”
  
  马上保并不恐慌,他拨开霍一同的双手,诡秘地说:“老先生,你激动得太早了,真正叫你激动的东西是在最黑暗的坟墓底下——”
  
  霍一同截住马上保的话头:“你太丧心病狂了!你们马家人应该知道这霍家大墓根本就没有什么陪葬品,现在你来掘墓破棺,无疑是想将霍马两家的怨仇子子孙孙延续下去!”
  
  马上保又是一阵干笑:“嘻嘻嘻,老先生,谁吃饱撑的对你家老爷子的骨头感兴趣?你过来瞧瞧,地下自有黄金屋——”
  
  就在马上保爬上墓顶,手指脚下的土坑之时,从阴暗处传来一声断喝,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汉子。他恶狠狠地喝道:“马上保,老子没闲工夫听你瞎扯淡了,把这老头和小妞绑起来,来个干脆的!”他做了个砍杀手势。马上保慌忙摇着双手,哆嗦着说:“曹老大哟,千万使不得,他们是台胞呀!干我们这一行的,见血绝对不是好事……”被称作曹老大的独眼汉子,就是假冒从台湾回来的霍家人。他略一思索,大手一挥:“那就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说。老子若是撞不了头彩,嘿嘿,还是要见血来冲晦气。”
  
  霍一同正要抗争,盗墓贼们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就把他们父女关押在竹棚外的一间小石屋里。
  
  三
  
  小石屋是当年霍家打算堆放祭祀用具的地方,如今竞成了闪禁霍家人的牢房,小铁门一关,漆黑一团,纵有翅膀也难飞。
  
  霍家父女偎依在稻草堆上,在四周死一般的沉寂中,霍一同悲伤地自叹:“小乐啊,老爸真后悔带你回乡认祖。50年了,盘旋在霍马两家头顶的冤魂终究不散。你正青春,祈愿祖宗庇佑你能平安出去,我这把老骨头留在这儿,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霍小乐听不到老爸说些什么,心灵的感应让她紧握住老爸的双手,以肢体语言告诉在黑暗中挣扎的老父亲:女儿永远与他在一起。
  
  没多久,门外传来了砸锁声,小铁门被打开了,进来一条人影扶起霍家父女,跌跌撞撞地往门外的一条山路逃去。
  
  他们艰难地跑了一段山路,霍一同跑不动了。当他定神看清救他的人是马佑民时,苍白的面孔露出厌恶和愤怒。他喘着气嘲讽道:“你们马家人真会演戏,黑脸白脸,全是丑角!这大墓是我霍家的,我霍家人堂堂正正,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他向女儿打手语:“小乐,我们回去,看他们能把我们吃掉不成?”
  
  霍一同一股犟劲上来,执拗地回头,哪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眼看身子要滚下山坡,幸亏霍小乐手快抓住老爸的臂膀,两人都悬吊在陡坡上,被踩落的石头从山坡下传来令人心悸的回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佑民俯下身子,双脚倒勾在岩缝中的一棵小松树上,伸出双手紧握住霍家父女的手腕,竭尽全力把他们拉了上来。
  
  在他们惊魂未定的当儿,从霍家大墓的方向传来阵阵叫喊声,有人追赶而来。年迈体衰的霍一同已跑不动了,马佑民拉着霍家父女一起躲进一个被芦苇遮蔽的小山洞里,
  
  外面的叫喊声渐渐远去了,马佑民打破了沉寂,他语调深沉地说:“不怪霍老先生对我怀有芥蒂,我们霍马两家的宿怨的确太深了,这根源就来自这座霍家大墓——”
  
  当年,霍日升与马泊七歃血为盟,在白虎山盗挖了一座宋墓,倒卖墓中出土文物,霍日升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马泊七虽当上霍家的总管,但没有分到应得的一半钱财。他们虽是主仆,却又是同性恋者,马泊七忸忸怩怩的女人态,给霍日升一种变态的满足。马泊七不甘心只当霍日升的玩物,在两人饮酒作乐时,他都用野樱花浸泡过的药酒与霍日升对饮。浸泡过野樱花的药酒芳香可口,能麻醉人的中枢神经,使人有飘飘欲仙之感,以致嗜酒成瘾。霍日升在嗜酒中腐蚀了身子,慢慢走向死亡。而马泊七每次酒后都喝下一杯特制的解酒茶。缓解了野樱花的药性,不致亏空身子。他静候着有朝一日把霍家的财产都占为己有。
  
  霍日升嗜酒成瘾的同时,还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有一天,他听到一个关于明朝宰相叶向高的民间传说,说叶向高的父亲觅得一块风水宝地,可这块风水宝地已建成别人的坟墓,于是他机关算尽,把自己父母的遗骸偷偷地埋入别人的墓地里,以摄取这块宝地的祥瑞之气。说来也真灵验。此后叶家果然大发。
  
  霍日升从这民间传说中得到启发:古人尚且如此,我霍日升难道不敢效尤?他想,白虎山那座被自己盗过的宋墓一定也是一块风水宝地,如果在这座宋墓上方为自己建造一座雄伟的大墓,一来可以掩盖盗墓的秘密,二来可以保佑子子孙孙发大财,做大官。霍日升越想越兴奋,便立即叫来马泊七帮他策划建造,要马泊七指天发誓,永远不得泄露这座霍家大墓的秘密。
  
  霍家大墓建成之日,霍日升已感到快不行了。一位老中医给他诊病时指出,此乃长年豪饮野樱花浸泡的药酒所致。霍日升幡然醒悟,断定这是马泊七的阴谋所为。为了霍家的财产不至旁落,霍日升露出凶残的本性,毫不犹豫地向马泊七开了枪。马泊七大难不死,向土匪头子魏大头献计,绑架了霍日升的独子,致使霍日升内外交困,吐血身亡。
  
  当马泊七被土匪头子魏大头一脚踢出,拄着拐杖回到虎下村时,霍家已树倒猢狲散。马泊七念旧日结拜之谊,叫人把霍日升的棺木抬上白虎山,放入霍家大墓。
  
  大陆解放后,马泊七成了斗争对象,一家人都夹着尾巴做人。马泊七小儿子马上保认定这是霍家连累马家带来的噩运。“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马上保就参加了造反派,为发泄多年被压抑的怨气,他一把火烧光了霍家大院,还想捣毁霍家大墓。但他实在撬不动那坚硬的墓石,倒是他的胡作非为给自己换来了15年的牢狱生活。等到马上保释放出来,已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了。不知是牢狱生活磨去了他男子汉的棱角,还是遗传基因起了作用,马上保变得像当年他父亲马泊七那样有几分女人相。
  
  不过,马上保好酒又好赌。去年有一天,他在外赢了一把,带回两瓶酒,要父亲陪他对饮。马泊七一时也酒兴大发,乱了心智,竟不由自主地透露出自己严守几十年的盗墓秘密。酒后,马泊七为自己醉酒失言而感到不安,一连几夜被噩梦惊醒。一天凌晨,他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摸上了白虎山,他看到几十年无人祭扫的霍家大墓显得那样凄凉。站在野草萋萋的墓前,马泊七能对歃血为盟的大哥说些什么呢?他指天为证的誓言早已在当年追命的枪声中完结了,那他今天跑上白虎山来干什么呢?因为他心中害怕,害怕自己严守几十年的盗墓秘密一旦大白干天下,他的子孙将背上千古骂名,今后如何做人?马泊七感到天旋地转,晕倒在墓埕上。
  
  恰好马佑民回家,听村民说爷爷一个人上了白虎山,就找到霍家大墓,唤醒了昏迷中的马泊七。马泊七脸色惨白,微睁双眼,抖着嘴唇对孙子断断续续说㈩了那桩只有天知地知的往事。说到那被洗劫一空的古墓里还有一列土俑时,他那抖动的嘴唇吐出最后两个字:“土俑……土俑……”再也无力说下去了,随即咽气身亡。尾随马佑民上山的马上保,躲在暗处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马佑民为前辈的罪孽深感痛心,又担心个争气的二叔马上保会打霍家大墓的坏主意。作为一个专业的考古人员,马佑民更关心的是那座墓里的一列土俑。他一直疑惑不解:宋代的土俑是无价之宝,是什么原因使霍日升和马泊七把它们留在古墓里呢?他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对此事很关心。今天他陪霍家父女上白虎山,也许就是揭开这个谜团的好机会。因而当他在豁口处与霍家父女作别后又悄悄折回来,凭着他小时候打黄鼠狼熟悉路况,攀登上一条不为人知的狭窄小道,直插霍家大墓……
  
  霍家父女知道事情真相后,惊诧不已,霍一同更是羞愧难当。他抚胸喟叹:“罪孽呀!我霍一同几十年魂牵梦绕的霍家大墓。原来隐藏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罪恶!”看着老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霍小乐和马佑民一时也无言相劝。
  
  霍小乐望着马佑民,用手势表达要与他同去霍家大墓做一次探险,设法阻止盗墓贼盗走古墓中的文物。马佑民表示赞同,要霍老先生在这小山洞里等候。哪知霍一同此时从沮丧中振作起来,执拗地说:“我老头子是死亡边缘的人了,何惧再到地狱走一趟!”
  
  四
  
  天色渐暗,白虎山显得阴森恐怖,在夜鸟的怪叫声中,仿佛到处都是鬼影幢幢。马佑民在前面领路,霍小乐搀着老爸霍一同在后面摸索跟随,他们又到了霍家大墓。
  
  在竹棚外,他们听见了竹棚里有人说话——马上保嗲声嗲气地说:“曹老大哟,霍家父女逃了,我心里发慌。你虽然假冒霍家人,可你不知道当年霍马两家结下的怨仇有多深。现在霍家人不早不晚从台湾回来打扰我们的好事,我怕是冤鬼作祟,有可能叫我们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曹老大瓮声瓮气地喝道:“马上保,你不但女人相,还有女人的短浅目光。我曹老大虽是独眼龙,却目光如炬,眼观八方。老子只要掐死豁口这唯一的通道,涼他一个台湾老头和一个小妞插翅也难飞,再说这里高山重重,是手机的盲区,他们只能向野鬼呼救。”马上保又哀声叹气地说:“曹老大哟,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还得提防我那个侄儿马佑民,他与我不同心,来者不善啊!”曹老大厉声断喝:“闭上你的乌鸦嘴!一个毛头小子能挡老子的道?老子巴不得闹出个惊天大案,发个大财,就远走高飞!”这时有人喊起来:“墓门打开了!墓门打开了!”曹老太高兴得哈哈大笑,大吼一声:“好哇!大家都扎上黄头巾,手举火把,跟我到地下去!”一阵人声喧哗之后,竹棚里只剩下发电机嗡嗡的声响。
  
  这时,天空滚过一排惊雷,震得地动山摇。马佑民他们在雷声中走进竹棚,看到里面已无人影。他们小心翼翼地从霍家墓顶挖开的窟窿中下去,在惨淡的灯光下,穿过一段阴凉的墓道,再走下几十级台阶,只见两扁沉重的墓门已打开,两盏应急灯把古墓室照得一清二楚:两副棺椁已烂成两堆,四周排列着许多一人多高的土俑,个个张牙舞爪,凶相毕露。
  
  马佑民他们看到了一幕活生生的群魔乱舞的场景,只见那个身着法衣的虎山寺法师一手摇动铜铃,一手挥舞着桃木剑,叽哩呱啦地高鸣咒语,在地上插满香火的墓室里跳来跳去,穿梭于土俑之间。而一伙扎着黄头巾、赤裸着上身的盗墓贼,则搂抱着那些似鬼似神的土俑,又拍又摸,又笑又叫。墓室里弥漫着刺鼻的酒味,他们把喷洒消毒的商粱酒都灌进了肚肠,刺激得神经无比亢奋,如痴如狂。
  
  正当霍家父女看得心惊肉跳之时,曹老大突然喝令盗墓贼们停止狂叫,他的手往墓门那儿一指,喊道:“请客人们进来吧!”马佑民发现背后已站着两个手执铁棒的盗墓贼,立时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又诡计多端的黑社会盗墓团伙,这伙人早已设好圈套让自己往里钻。但马佑民并不慌乱,他搀扶着霍家父女慢慢地走进墓室,心中盘算着如何与盗墓贼进行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
  
  曹老大南举双臂上前迎接霍家父女:“欢迎台湾客人,刚才多有得罪,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你们转回来了,我就热诚地邀请你们与我一起共享快乐吧!你们别看这些站立了上千年的人士儿怪糢怪样的,它们比金娃娃还值钱啊!说也奇怪,当年霍马两位老前辈竟然不要这些无价之宝,全留下给我曹老大了,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我曹老大的特别恩赐吗?”说罢,曹老大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马佑民不动声色,以一个文物专业人员的敏锐眼光审视着一尊尊士俑,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这时,霍一同突然上前拎住马上保的衣领,愤怒地说:“马上保!你拥墓开棺,惊动祖先神灵,老天发怒了,雷电要打死你这个不肖之徒,你还不赶快下跪请罪!我霍一同也与你一同跪下,一起忏悔前辈的罪孽。”他拖着马上保扑地下跪,泪水簌簌而下。
  
  霍一同的举动令醉醺醺的盗墓贼们感到可笑,曹老大调侃地说:“霍老先生,你自寻烦恼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合作吧,我也不必假冒是你霍家的子孙,有你这块正宗的霍家人的招牌。又是台胞,我们干活就顺当多了。霍老先生,我不吝惜分你一份红利,让你享受享受美好的晚景吧!”
  
  霍一同嗤之以鼻:“哼,我霍一同虽生于淤泥之中,却清清白白地做人,岂能为一时的享乐而与你等同流合污!”
  
  马佑民上前扶起霍一同,由衷地赞许:“老先生自尊自重,实乃可贵。行恶终有报,这古墓室被我们的前辈洗劫一空,他们已落得个可悲的下场。至于留下的这些土俑,不过是民间游神的玩意儿而已。可悲的是另有其人,不知是不是瞎了眼,居然看不到土俑底座到底写着什么?”
  
  曹老大哪堪受此奚落,气得那只独眼快弹射出来了,但这些土俑关系着他一生的荣华富贵,岂能不辨真假?他赶忙俯身查看土俑的底座,嘴里念着:“民国三十六年仲秋,霍日升敬立。”念着念着,他暴跳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佑民不急不躁地说:“当年霍老太爷洗劫了这座古墓后,生怕这古墓的千年鬼魂会对他纠缠不休,便偷偷从外地请来几个民间艺人,塑造出一尊尊似鬼似神的土俑,以镇压鬼魂。这些土俑都浇了法水,施过魔咒,谁敢乱动,谁必遭殃。后来,霍老太爷又在这古墓上方为自己建造一座大墓,想既凑个天地合一,造福子子孙孙,又把下方古墓的秘密掩盖得严严实实。”
  
  马佑民凭借考古知识,说出了当年的概况,他自己也领悟了爷爷马泊七为什么,临死前叨唠着“土俑”这两个字,马泊七是害怕自己的子孙动了这些施过魔咒的土俑,给马家招来灭门之灾啊!
  
  当曹老大明了这些土俑不是珍贵文物时,冲上去狠掴了马上保几个耳光,怒骂道:“你这不男不女的贱货,欠下老子赌债20万元,竞骗我到这霍家大墓来挖宝,害得老子真的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马上保摸着被打肿的脸庞,强颜装笑,讨好地说:“我该打!都怪我耳门不灵,偏听偏信。曹老大哟,你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你再仔细瞧瞧,说不定还能找小儿尊真的宝贝儿——”
  
  “见你的鬼去!”曹老大叫人绑起马卜保,等会儿将他扔进烂泥潭喂蚂蟥。耶伙被烈酒烧得东摇四晃的盗墓贼,此时情绪已完全失控,他们狂叫着要把马佑民和霍家父女撕成碎片,马佑民见情势危险,一个箭步跨到了曹老大跟前。厉声喝道:“曹老大,你发什么狠?亏你与死鬼打了几十年交道,连个鬼影都摸不着一看来你不是桌面仁的上儿,只配当个泉下啃骨头的角色!”
  
  曹老大毕竟是江湖老手,马佑民的话虽然难听,却活中有活,他发蒙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立即喝止下下人的粗野举动,自己双手抱拳,中言讨教:“请小兄弟有话明说。”
  
  马佑民在墓室里踱了两圈,见所有盗墓贼的目光都随着他转,这才不急不躁地说:“据考古专家最新勘查的结果,这白虎山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很奇特的占墓群,按理这座来墓应该有一个通道门。占墓群里到底有多少的陪葬品呢?只有重见天日时才能得到这个答案。”
  
  曹老大疑惑地问:“此事当真?”
  
  马佑民反问道:“你说有假?”
  
  曹老大踌躇片刻,兴奋地嚷道:“好哇,我宁愿信其真。小兄弟,我曹老大赏识你,你年轻有为,又精通此道,比你那娘娘腔的二叔强多啦。来,握个手,我们合作吧!”
  
  这下轮到马佑民疑虑了,他想不到曹老大会如此轻信,是利令智昏,还是另怀鬼胎?马佑民思索着对策,神态却很严肃地说:“你可要付出代价。”
  
  曹老大也很郑重地问答:“事成之后,你我对分。”
  
  见此情景,霍一同气得浑身发抖,指若马佑民骂道:“好小子,你终于撕下假面具了。盗墓贼的子孙也是盗墓贼!天理不可欺也,我霍一同是正宗盗墓贼的儿子,就陪你们一起遭五雷轰打吧!”老头子挽过女儿比划着,泪水潸然而下,“小乐,你不是盗墓贼的后代,是老爸害了你,老爸对不起你呀!”霍小乐扬起紧握的拳头,表示父女俩永远在一起。
  
  曹老人可不管什么天打雷劈,他已急不可耐了,催促马佑民赶快把古墓群的通道口找出来,免得夜长梦多,错失良机。
  
  这时,蜷缩在地上的马上保突然尖叫起来:“曹老大哟,我们快没命了,快逃呀!快逃呀!”
  
  正做着发财梦的曹老大吃了一惊,恼怒地狠踢马上保几脚:“你再疯叫,我割断你的舌头!”
  
  被绑着手脚的马上保滚到曹老大跟前,哀声叫道:“曹老大哟,这回我说的全是真话,警察已经注意上你了,他们到虎下村调查了不止一次了。我是欠了你20万元赌债,怕你毁了我,才冒险同你一起盗墓。现在你扣押台胞霍家父女,警察立刻就会找上门来的。马佑民骗了你,我们快逃呀!”
  
  曹老大有点惊慌了,他诘问马佑民:“小兄弟,这是真的吗?”
  
  当所有盗墓贼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马佑民时,马佑民却泰然自若,他很痛心地对马上保说:“二叔,你迷途不返,苦海无边啊!”
  
  曹老大听了狂笑不已,他逼近马佑民戏谑地说:“小兄弟,你想耍我?看来你还嫩了点,难道你看不出我也是逢场作戏,死马当作活马医?既然今天老子空欢喜一场,也得看看这最后一幕你这个马家小于如何玩命?”曹老大那只独眼射出凶光。
  
  盗墓贼们纷纷亮出刀棒,把马佑民和霍家父女团团围住,那个虎山寺法师也挥舞着桃木剑冲他们又跳又叫。在这生死关头,霍一同才完全看清了马佑民的为人,他颤巍巍地一手握着女儿霍小乐的手,一手握着马佑民的手。就在这时,马佑民身上的对讲机铃声响了,他掏出一看,知道救兵来了,便对盗墓贼们振臂高呼:“天雷响了,你们完蛋了!”
  
  这不是幻听,的确从古墓顶滚过了轰隆隆的雷声。这也不是幻觉,在盗墓贼们还摸不着头脑之时,一队武警战士仿佛从天而降冲进了古墓室,把他们全部抓获。
  
  原来,警方早就计划打击沿海一带猖狂的盗墓活动。马佑民为专业考古人员,这次上省城是向上级部门报告盗墓团伙可能盗挖白虎山古墓群的动态的。他刚回村,恰逢霍家父女从台湾回乡扫墓,就陪同他们一起登上白虎山。临走时,村主任给他一部高性能袖珍对讲机,以便在处于手机盲区的白虎山随时联络之用。当马佑民和霍家父女躲进山洞里时,他就悄悄地向村主任发出了求救信号。村主任随即报告了警方。
  
  盗墓贼终于被一网打尽了。当所有人都走出霍家大墓时,东方已经亮了。霍小乐用照相机拍下喷薄而出的太阳和阳光照耀下的家乡美景,脸上挂满了笑容。马佑民高兴地在一边为她指指点点。
  
  跟在后头的霍一同看着这对亲密无间的年轻人,一时感慨万千。他真心希望霍马两家这对后人能够走到一起,过上充满阳光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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