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行》故事荟

  一
  
  这是明朝末年的春天。西南边陲的孟家村传出噩耗:又有村民被大蛮山上的猛虎咬死了。
  
  孟家村一直想除掉山上的这只猛虎,也派了好些个打猎的上去围捕,但无一次成功,反而还搭上了两个猎人的性命。如今猛虎再度伤人,全村老少真是不知所措了。
  
  正当众人犯难间,老族长孟三叔站了出来。他对大家说,村东头新搬来一户打猎的,看起来很有些手段,刚来这儿不久,就已经打了几只豹子了。因此,他决定亲自出面,去找此人商议除虎大计。
  
  孟三叔的想法得到了众人一致同意。事不宜迟,孟三叔这就往村东头赶去。
  
  孟三叔敲门进去的时候,这一家子正吃过晚饭。
  
  男主人颜赫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其妻则微微向三叔鞠了一躬,便随儿子走到里屋去了,留下这两个大男人谈事情。
  
  孟三叔有些为难地说明了来意,但他考虑到颜家是外乡人,又刚来此地,因此,他并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
  
  谁知颜赫却轻松一笑,豪爽地说:“我既已在此安家,便已是孟家村的人,此事我理当尽力。请您告诉我这猛虎大概在哪一带出没,我明日便上山杀了它。”
  
  颜赫平静地说着,而这平静中却透出冲天的自信与豪气。
  
  “什么?就你一個人?”孟三叔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颜赫还是淡淡地笑着:“一个人,一把刀,足够了。”
  
  孟三叔惊得一时语塞,只是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大蛮山图,老虎出没的地方都已做了标记。”
  
  颜赫拿起图来一看,爽快道:“行了,有这图就行了,您老就回去听信吧。”
  
  第二天一早,颜赫磨了刀,正准备出门,不料儿子颜正也非要一起去。
  
  颜赫知道儿子的功夫已经学成,且勇猛异常,便点头答应了。
  
  大蛮山峰峦连绵,莽莽苍苍。父子俩走了大半天,在半山腰吃了干粮,总算是解了些饿。
  
  “猛虎大都擅于伏击,常常从侧面、后面攻击人。等会儿你在前面走,爹替你殿后。”颜赫提醒道。
  
  颜正郑重地点点头。
  
  就这样,父子俩又继续往大山深处赶。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山上开始起风了。
  
  “正儿,一定要把眼睛睁大了,把耳朵竖直了,这里已经是猛虎出没之地了。”
  
  “知道了,爹。”
  
  两人正说着,颜赫只听背后草丛中一阵响动,他迅速转身,只见一头猛虎已扑到眼前。颜赫大吼一声,便被猛虎扑倒在地。
  
  “爹——”颜正回过头来,见父亲在草丛中打了几个滚,又重新站了起来,再看那猛虎,胸口上不知何时已插了一把刀,而鲜血正从猛虎硕大的身躯中汩汩流出。它低声地咆哮着,龇牙咧嘴地盯着颜赫,不一会儿便轰然倒地,一动不动了。
  
  颜正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自己和父亲会与这猛兽有一场剧烈的搏斗,没想到短短一瞬间,生死便分明。
  
  颜赫一刀杀死猛虎的消息在孟家村不胫而走,孟三叔也派人将虎抬了下来。当天晚上村里便摆了宴,替颜赫接风。
  
  颜赫则将虎肉分给了村中父老,虎骨送给了村里的郎中,自己留下一张虎皮,决定去集市上卖。
  
  二
  
  仁则楼是当地有名的酒馆,临中午了,生意也开始红火起来。
  
  那些前来喝酒的客人都在议论颜赫杀虎的事,这不禁引起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神秘人的注意。之所以说他们神秘,是因为这二人都戴着斗笠。
  
  其中一个身着青衫的问店小二道:“那颜赫是何等样人,你可知道吗?”
  
  小二回答:“颜赫就在酒店门外的街面上卖虎皮,客官不如自行去看。”
  
  听小二如此一说,那二人便付了银子,走出酒馆,很快地,便在街市找到了,说是要买些上好的兽皮。颜赫想起家里还有好几张豹皮、狐皮,便与他们约定,晚上在家里看货。
  
  青衫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把斗笠压了压,便与另一位瘦高个一同离开了。
  
  路上,青衫客问他的同伴:“你看这个颜赫,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瘦高个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应该没错,他的画像我们都看过百遍了,不会有错的。”
  
  青衫客低声道:“我们走吧,去召集弟兄。”
  
  颜赫卖了虎皮,又买了些吃的用的,才在傍晚赶回了孟家村。晚饭后,颜正急着去邻村看戏,颜赫则与妻子耐心等待着买主。
  
  不久,两扇虚掩的门一下被人推开了。颜赫转眼看去,正是那两个戴斗笠的买主来了。
  
  “两位请坐。”颜赫起身道,“我这就去拿豹皮和狐皮来。”
  
  “不急,不急,我们先聊聊。”他们双双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颜赫吩咐妻子去里屋倒茶,又转而向那两人说道:“听二位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那青衫客道:“听阁下的口音,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
  
  颜赫心中一惊,但面上还是从容地笑道:“颜某四处打猎为生,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人了。”
  
  “是这样啊。”青衫客微微点了点头,“阁下能一刀杀虎,想必一定神力过人吧。在下也曾学过些功夫,想与阁下比比腕力,还望阁下赐教。”
  
  颜赫面露难色,但那青衫客却一再请求,他也不好再三推辞,便将手伸出去道:“承让。”
  
  青衫客也伸出他的手,缓缓向颜赫递过来,两只手正要相握时,那青衫客却突然将颜赫的衣袖往上一捋。颜赫心中大惊,因为他预感到,他手臂上的梅花刺青已暴露了他的身份。
  
  “果然是你。”青衫客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你们也终于来了。”颜赫从当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说话间,妻子端着茶从里屋出来了,颜赫赶紧护住她道:“快出门找正儿去。不要管我,你自己走。”
  
  “一个都走不了。”说完,那青衫客便拔剑来攻。旁边的瘦高个儿自然也一齐出手。
  
  可就凭他们两个毕竟无法阻挡颜赫,妻子还是跑出了门,颜赫也随之闯了出去。可谁知道,院里也早已布满杀手,妻子根本没跑出院门,便在颜赫的眼皮底下惨遭杀害了。
  
  颜赫肝肠寸断,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寡不敌众,他自己也已身中数刀,倒下去了……
  
  青衫客亲自验了颜赫夫妇的尸体,确认他们都已死去之后,便朝同来的一行人挥挥手,号令他们上马离去了。
  
  一路上,那瘦高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副欲吐还休的样子。青衫客便问他道:“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要说的吗?”
  
  瘦高个回答:“颜赫的儿子还没死。”
  
  青衫客扭头沉思了一会儿,也猛然想起颜赫提醒她妻子的话:“快出门找正儿去。不要管我,你自己走。”
  
  想到这儿,青衫客便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命令众人道:“大家听着,颜赫的儿子还没死,我们得回去,必须斩草除根才行。”
  
  颜正看完戏,踏着月光回来了。
  
  当他推开院门,看见双双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亲时,不禁肝胆俱裂,嚎啕大哭起来。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他的父母?又有誰杀得了他武功高强的父亲?这一个个问题纠结在他心中,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耳边,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寂静,他隐隐感到一种不安,便迅速冲进屋去,别上一把短刀,取了一柄长剑,又重新奔了出来,而这时,青衫客率领的一队人马已然到了院外。颜正知道眼前这些人定是杀害父母的凶手,哪里有一丝惧意,便拔剑与他们厮杀起来。
  
  颜正虽然报仇心切,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骑马围攻,自知讨不到便宜,便借着夜色掩护,杀出重围,很快便消失了踪影。青衫客知其武艺绝伦,即使追上也莫可奈何,便也只好罢手了。
  
  三
  
  颜正一路北上,于两天后进城。已是中午时分了,他又饿又累,且身无分文。面对着街边一摊摊的小吃,只有咽口水的份。
  
  要想活命,得先找事做。
  
  正想着呢,不远处的一阵锣鼓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杂技团正演节目呢。上来的是一对体格彪悍的兄弟,自称唐风、唐火,演的是过硬的拳脚功夫,赢得台下观众纷纷喝彩。
  
  等那唐氏兄弟下去了,颜正也挤开人群来到后台,拉住唐风的衣服问:“兄台,请问哪位是你们团主啊?”
  
  唐风指指不远处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颜正连忙上去作了个揖:“团主,我想在您这儿谋份事做。我会口技,模仿山里的各种动物都在行。”
  
  这么一说,团主还真有兴趣了:“你多大了?怎么称呼啊?”
  
  “20出头了,我叫……孟虎。”颜正灵机一动,当时便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他是从孟家村出来的,不久前又刚随父亲杀过猛虎,这个新名字就这样顺口吐出了。
  
  “孟虎,”团主沉吟了一声,又接着道:“不过口说无凭,你的口技究竟怎样,我可不知道……”
  
  团主的话还没说完,孟虎便已当着他的面模仿起动物的声音来。各种鸟叫、兽叫,都惟妙惟肖,团主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便正式将他招了。
  
  这之后,孟虎就随杂技团四处在城里表演,团里的一些人也与他渐渐熟识起来。尤其是唐氏兄弟,更与他投缘,俨然如亲兄弟一般。
  
  一天早上,3人又结伴去逛街。见一个大擂台前围了很多人,便凑过去看。
  
  “唐风,这里是怎么回事?”孟虎问。
  
  唐风笑了笑:“这是‘白鱼会’摆的擂台,谁打赢了上面的人,就有银子拿。白鱼会的总舵在长安,势力大着呢,没有其他门派可与其争锋。有的是高手,这不,擂台摆了两天了,硬是没人敢上。要不我去试试吧?”
  
  话刚说完,唐风竟真的跳上台去了。唐火见兄弟真要去打,心里一急,也跳了上去。
  
  他本意是想把兄长拉下来,可没想到唐风却反而拉住他道:“你来得正好,我们兄弟俩一起上吧。”
  
  唐火急道:“大哥,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别生事了,下去吧。”
  
  这时,主持擂台的一白衣男子也走过来说道:“上台了,就没有再下去的道理。既然你们是两兄弟,那么我们也出两人好了。”
  
  那白衣男子话音刚落,两位彪形大汉便已站上前来,挑衅地看着唐氏兄弟。而台下的观众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个个拍手喊叫着:“打啊,打啊,别干站着了。”
  
  白衣男子见唐氏兄弟似乎已经有了打擂的意愿,便适时拿着一张纸,一方印泥,来到唐氏兄弟面前道:“拳脚无眼,请在这生死状上按个手印吧。”
  
  唐氏兄弟看了他一眼,果真一一按了手印。而那两位大汉早已急不可耐,一见他们按完手印,便一起猛扑了过来。
  
  双方势均力敌,但最终唐氏兄弟还是将他们打倒在地。
  
  台下的观众大声欢呼着,使得那两个败者更加难堪,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后,便退到台后去了。
  
  白衣男子倒甚坦荡,他不仅如数将银子送上,还拱手祝贺道:“两位英雄出手不凡,不知高姓大名,现居何处啊?”
  
  唐风答道:“在下唐风,这是我弟唐火,暂居南门客栈。”
  
  “原来是一对龙兄虎弟啊,”白衣男子爽朗笑道,“有空一定登门造访,到时还望多多指教。”
  
  “客气,客气。”唐风连连作揖,一面高兴地走下了台。
  
  白衣男子还是面带笑容,一直目送着唐氏兄弟离开,与孟虎一道渐行渐远了。
  
  赢了比武,得了银子,唐氏兄弟简直乐不可支。两人又都是海量,一时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回到客栈醉醺醺地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朦朦胧胧听到一阵敲门声。
  
  唐风披了件衣服,便起来把门开了。来者是早上擂台上的白衣男子与另一位中年壮汉。原来这二人是专门来请唐氏兄弟入伙的。
  
  唐氏兄弟当然是毫无准备,他们甚至不清楚白鱼会具体是干吗的。
  
  白衣男子解释说:“去了就知道了。总之我们白鱼会是名门正派,向来只做替天行道,兴利除害之事,以二位之手段,定能大有作为,前程无量。”
  
  但唐风无论说什么都不答应,并将桌前的银子一把推回到白衣男子的身前。
  
  白衣男子先是脸色一沉,转而又微笑着说:“不知阁下是否听说,凡是不与白鱼会合作的人,可是一概没有好下场的,阁下应该不想死于非命吧?”
  
  白衣男子看似半开玩笑,但这话中实在透着杀机。可他不知道,唐风偏偏是条吃软不吃硬的汉子,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更激起了他对白鱼会的反感,便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白衣男子冷笑了几声,拿起银子,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便与那壮汉一同出去了。
  
  一直在楼下喝茶的孟虎见他们二人下来了,便放下茶杯,来到唐氏兄弟的房间。听唐氏兄弟如此这般地一说,也觉事有蹊跷,并一再叮嘱兄弟俩要加倍小心。兄弟俩只是“没事,没事”地说着,他们浪迹江湖多年,想必这种威胁是听多了吧。
  
  夜已深了,可孟虎却毫无睡意,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辗转反侧间,他忽然听到唐家兄弟的房里传出一阵阵打斗声。
  
  不好,他直觉地感到不妙,便携了剑,一气赶到唐家兄弟门前,重重敲了几下门,心想要是再不开,他便只好踢门进去了。
  
  正琢磨着呢,门却打开了。唐风光着膀子站在他面前。
  
  孟虎往屋里瞧了瞧,唐火正一愣一愣地看着他呢。
  
  “孟虎,大半夜的提着剑闯到这儿干吗呀?抢钱啊?”唐风开玩笑道。
  
  “我……我听到屋里有打斗的动静,所以就赶过来了。”
  
  唐家兄弟一听孟虎这么说,都笑得前仰后合。
  
  “你不知道,我们兄弟俩多年来就有这么个习惯,兴致一来,就得切磋切磋。”唐风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想多了。”孟虎尴尬地笑笑。
  
  唐风则将注意力投到了孟虎手中的剑上:“你这把剑倒是不错,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耍口技的,成天带着把剑干吗?”
  
  孟虎说:“世道不好,用来防身的。”
  
  唐风取笑道:“你以为带了把剑就能防身了?这样好了,以后我们练武的时候就带上你,教你一些简单的剑术和功夫吧。”
  
  孟虎不知说什么好,最终也只是一笑而已。
  
  四
  
  杂技团开始北进,一路来到了开封境内,下榻在陀莱客栈。
  
  唐氏兄弟捷足先登,抢了间靠边的宽敞客房。那房子的窗户临着后院的一片花园,清新的晚风习习吹来,好不惬意。
  
  孟虎还是住在他们隔壁。旅途劳累,他早早睡下了。
  
  不知躺了多久,他又听到了隔壁屋里的打斗声。他会心地笑了笑,心想这唐家兄弟还真是武痴,为了切磋功夫连觉都顾不上睡了。
  
  但令他奇怪的是,这次的打斗似乎夹杂着许多不同的人声,尤其是那几声凄历的惨叫,更使孟虎觉得毛骨悚然。他一下从床上跃起,推开门冲了出去。
  
  房门紧闭着,孟虎连敲几下都无人应答,情急之下,只好一脚踹开了。
  
  团主和其他几个兄弟也已被惊醒,尾随孟虎跟了过来。
  
  屋里的情景令他们惊呆了。只见月光从打开的窗户照射进来,两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孟虎点了烛火一照,吓得众人不禁惊叫起来。
  
  “果然是唐风唐火!他们怎么死了?是谁有这个本事能杀得了他们兄弟?”团主惊慌失措地问。
  
  “起码有4个以上的人,从打开的窗户进来,杀了唐家兄弟。”孟虎一面说,一面手持烛火各处查看着。
  
  “4个以上?你凭何断定?”团主疑惑道。
  
  “脚印。”孟虎回答,“黄昏时下了场雨,后院花园的泥土一定是湿透了,所以地板上留下了至少4个人的脚印。”
  
  “唐风唐火一直追随在下,四处漂泊,也没听说与谁结仇啊,到底是谁做了这事啊?”团主悲痛地问。
  
  孟虎沉思了半天,只说出3个字:“报官吧。”
  
  官府对于这起离奇的凶杀案也是如坠五里雾中,除了一番例行公事的勘验、询问、笔录之外,便没有后文了。
  
  孟虎当然主动提供了白鱼会这条线索,但衙门也似乎对此没多大兴趣。随着唐家兄弟的草草下葬,两条活泼泼的生命便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
  
  对着唐家兄弟的灵位,孟虎又郑重地磕了几个头。团主在他身侧忧郁地站着。
  
  “你真的要走吗?”他问。
  
  孟虎缓缓站起身子:“是,我已经决定了。”
  
  团主从怀里取出一袋银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多谢了。”孟虎收下了银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
  
  重回南门客栈,已是物是人非,但孟虎知道,这儿曾是自己与唐家兄弟欢乐度过的地方。
  
  第二天,正逢赶集的日子,孟虎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不久,便来到了白鱼会的擂台前。
  
  不管擂台上的人如何嚣张地挑衅,台下依然无人敢上去应战。人们只是围观而已。
  
  孟虎沒有多犹豫,稍稍往下一蹲,便跳上了台去。
  
  台上的白衣男子似乎对他有些印象,便套近乎道:“敢问英雄何方人氏,尊姓大名啊?”
  
  孟虎冷眼看着他道:“没什么好说的,出人吧。”他一边说,一边在生死状上按了手印,又俯身将剑放在了台上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如此无礼!”说话间,其中一个壮汉便已一脚踢来。孟虎不动,就让他踢。那人连踢了几脚,孟虎还是不动,又连打了几拳,更如以卵击石。他这才慌了,也怕了,而孟虎却要出手了。
  
  岩石一样的拳头,坚硬如铁的双腿,壮实如熊一般的肌肉,以及如虎一般的迅捷与猛力,使得孟虎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似乎不可阻挡。也就是三两下的功夫,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擂主,便已不省人事。
  
  孟虎拿了银子,提了剑,正要走下台去,白衣男子却大喊一声道:“英雄留步。”
  
  孟虎停住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白衣男子依然是一番客套的说辞,一如当天他与唐氏兄弟所说的那样。但孟虎故意要激他,便冷漠地打断他的话,粗暴地说:“别废话了,我是不会加入白鱼会的。”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一连几天,平安无事。但孟虎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他总是和衣睡觉,长剑就放在床头,他将窗户半掩着,并在窗后放了个杯子。
  
  又是一个月光明亮的晴夜,纵然不开灯也能看见一切。
  
  孟虎正睡得香,可杯子落地的响声却惊醒了他。待其一开眼,只见两个黑衣人正欲举刀砍来,他来不及拔剑,只以剑鞘相抵挡,一面顺势滚落到地上,才算是舒展开了手脚。
  
  刀剑相击,火星四射,原来唐家兄弟就是这么死的。孟虎不禁怒从中来,然而房间狭小,他的长剑挥舞不开,便看准时机跃出窗外,来到街上。
  
  虽说来者是一流高手,但借着街上开阔的空间,孟虎也有十足的信心将他们制服。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街上还有十来位黑衣人正持刀等着他。
  
  没有退路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起来吧。”他冷冷地对他们说。
  
  黑衣人也没有答话,只是互递了几个眼色,便挥刀向孟虎杀来。
  
  一时间,孟虎如雄狮冲入狼群,无奈对方俱是高手,孟虎一时无法速战速决。几十回合后,他虽斩杀了一半的对手,但自己的肩膀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正惊诧间,耳后却传来一洪亮的男声:“英雄莫慌,我来助你。”
  
  说时,旁边的小巷跃出一高大汉子来,不由分说地随孟虎杀到了一处。
  
  黑衣人如何还抵挡得住,只得节节败退,很快便纷纷倒在血泊中。
  
  孟虎和那高大汉子相视一笑,便交谈起来。
  
  “英雄真是糊涂,”那汉子责备孟虎道,“你既不想加入白鱼会,就不要去打擂,更不要打赢,否则便会死于非命,你难道真没听说过?”
  
  孟虎忧伤地说:“我知道,我的两位兄弟就是这样死的。我这次打擂,就是想证明他俩的死是否真的与白鱼会有关。”
  
  “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孟虎叹了口气,“我也明白了原来好汉一直在跟踪保护我。”
  
  “白鱼会的倒行逆施,在下早已恨之入骨了。”那汉子一面说,一面替孟虎包扎了伤口。
  
  孟虎若有所思道:“好汉不知,我的父母也是被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所杀。父亲本是绝顶高手,不知是不是也因为打赢了白鱼会的擂台,又不愿与他们合作,才招来了这灭门之灾。”
  
  那汉子笑了笑说:“你对白鱼会太不了解了,你的父母绝不是白鱼会所杀。因为白鱼会只杀当事者,如果是你父亲得罪了白鱼会,那么他们就只杀你父亲,而绝不会碰你的母亲,也不会想要杀你。”
  
  “原来如此。”孟虎显然有些失望。
  
  两人正这样说着话,一枚冷箭却突然射中了那高大汉子的后心。
  
  原来是其中一名黑衣人并未死透,便用其残存之力,出了这阴招。
  
  孟虎走到他跟前,正要举剑刺杀,那人却连吐了几口鲜血,气绝身亡了。
  
  “不好,这箭有毒。”那高大汉子惊慌道。
  
  “什么?”孟虎回过头,便只见那汉子已然摇摇欲坠,忙一把将他扶住了。
  
  “好汉,好汉!”孟虎摇着他的身子,他似乎快要失去意识了。
  
  孟虎赶紧脱去他的上衣,将箭拔了,不由分说地用嘴巴吸了毒汁,又吐在地上。如此反复后,那汉子还真的恢复了些神气。
  
  “英雄,英雄,”他有气无力地呼唤着孟虎,“快别吸了,这都是徒劳,中了白鱼会的毒,还没有人能活过来的。时间不多了,请你好好听着,我还有事相托。”
  
  孟虎轻轻地枕着他的头,难过地说:“好汉但说无妨,只要我活着,一定帮你达成。”
  
  “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我的义弟,听说他已流落到这一带了。我想请你帮我去找到他,告诉他有人要杀他,让他速速离开此地。”那汉子一边说,一边不断从喉咙中涌出血来。
  
  “好,”孟虎忍痛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本名叫曹鹤,但我打听到他已经改了名,现在是叫颜赫。”
  
  孟虎回过神道:“书画乃雅好,我等粗鲁之人,哪里能懂呢?”
  
  “孟英雄真是谦虚啊!来,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说着,王爷便为孟虎倒了酒,夹了菜,晚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一开始,两人只是闲聊。酒过三巡之后,王爷突然提出想让孟虎做官。确切地说,是想让他做将军。孟虎粗人一个,哪敢应承,加上他对王爷的真实意图还不了解,便没有当场答应。王爷也不为难他,只是让他回去考虑清楚,并让他时刻做好准备。
  
  酒足饭饱后,已是戌时了。孟虎还是由管家领着出了王府。
  
  一架马车早已等在府门前,管家将多少有些醉意的孟虎扶上了车,便对车厢前的马夫说了声:“走吧。”那马夫一挥鞭子,车子便朝前驶去了。
  
  而此时,孟虎才猛地发现,那车厢里早已坐了一人,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右使。
  
  “王爷对你说什么了?”右使问,“是不是让你去做将军?”
  
  孟虎没有说话,只是茫然地坐着。右使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道:“王爷说什么,你最好答应。还有,如果你以后胆敢背叛王爷,那么,白鱼会的除己团一样会要你的命。”
  
  “我记下了。”孟虎终于应了一句。
  
  右使接着说:“晚上好好休息,明日还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去做。”
  
  “知道了。”孟虎顺从地答应了他。
  
  次日晚上,右使又差人将孟虎带到了他的居处,并故作关切地问:“酒醒了吗?我看你昨天有些喝多了。”
  
  “早就醒了,”孟虎干脆地说,“右使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吧。”
  
  “今晚的行动事关重大,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你还是先把这解酒药给吃了吧。”右使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递到孟虎手中,又随手倒了杯水给他。
  
  孟虎往瓶子里一瞧,还真有几颗黑褐色的小药丸在里面,便一气将它们吞了。
  
  见孟虎将药吃了,右使便转过身,又从那壁龛上取出一张图来,交予孟虎。那是兵部尚书府的地形图,右使要让孟虎去做的事,便是要他去杀兵部尚书崔曜。
  
  “你想让我何时行动?”孟虎问。
  
  “这个由你自做决定,只要明天一早我能听到崔曜的死讯就行。还有,你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把事情给做了,然后回到这里来。”
  
  “这又是为何?”孟虎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刚才我给你吃的根本不是解酒药,而是‘攻脏散’。”
  
  “攻脏散?”孟虎不禁觉得五内如焚。
  
  “是的。两个时辰内你若没有得到我给你的解药,你便将无声无息地死去。换句话说,万一你事败被捕,也不用害怕,因为到时候你会毫无痛苦地去往极乐世界,这对此时的你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了。”
  
  孟虎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某种毒蛇咬了一口,那毒汁已开始在脏腑中弥漫开来,令他觉得不寒而栗。
  
  八
  
  孟虎身虽强壮,但举止却轻盈灵活。他仿佛是一只黑豹,在尚书府里穿梭跳跃。
  
  崔尚书的书房一直点着蜡烛,孟虎本想等烛火熄灭后再行动,但看起来是等不到这一刻了。
  
  巡夜的兵士三三两两从他眼前走过,藏身于花草假山中的他开始着急起来。
  
  此时,一个丫环端着一只托盘来到了书房门前。
  
  “老爷,给您端来了莲子羹。”她敲了敲门。
  
  “门没关。”崔尚书在里面吩咐道,“你进来吧。”
  
  于是,丫环便轻轻推开门,将点心送了进去。
  
  原来门一直是虚掩着的,孟虎心中一阵窃喜。等丫环一出来,他便果断地闯了进去,一把便将长剑抵在了崔尚书的脖子上。
  
  “听着,我不会杀你,不过你得先把巡夜的兵士给支走。”孟虎沉着道。
  
  “好说,好说。”崔尚书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将窗户打开了一点,而孟虎则用剑抵着他的后背,缩在一边。等巡夜的兵士过来时,崔尚书便向他们下达了撤消巡夜的指令。
  
  接着,在孟虎的示意下,崔尚书又关闭了房门和窗户,孟虎也就收了剑,面对面地与他坐了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崔尚书问道。
  
  “崔大人难道猜不出来吗?”孟虎反问他。
  
  “谁都知道在这朝堂之上,懿王是崔某最大的冤家对头。我想你大概是他的人吧。”
  
  “不,我是白鱼会的人。”孟虎坦白道。
  
  “白鱼会?”崔尚书的眼中露出一种恐怖的神色,“难道说白鱼会真的和懿王有关系?”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孟虎明知故问道。
  
  “刑部尚书谭穆一个月前被人刺杀的事,你知道吗?”
  
  “谭大人被刺杀?”
  
  “对,其实这之前已有好几位朝廷重臣被刺杀了,这些重臣全都是懿王的死对头。谭大人早就怀疑这些案子定与懿王有关了,只是苦无证据,追查的结果也只是将矛头指向了白鱼会而已。谭大人与我有深交,他被害前曾一再对我说,懿王才是白鱼会的幕后主使。”
  
  孟虎信服地点点头:“有道理。那么崔大人为什么也会列入白鱼会的暗杀名单呢?”
  
  “崔某早已说过,崔某是懿王的死敌。”
  
  “为什么?”
  
  “老懿王在世时,其实与崔某还颇和睦,只是他10年前便过世了。老懿王是当今圣上之弟,与圣上情义深重。如今的懿王是其长子,圣上念及老懿王的情义,不仅让他承袭了懿王的爵位,还授其以内阁之重位,恩宠有加,众臣咸服。而懿王却愈加飞扬跋扈起来,他假公济私,一手遮天,拉党结派,排除异己。近两年来,更与多位将军过从甚密,已现谋反之意。我屡上密奏禀告圣上,但不知何故,此事却被懿王知晓了。从此,崔某算是与懿王结仇了。”说着,崔尚书的眼中泛出一丝悲忧的神色来。
  
  与白鱼会扯上关系的,果非善类,孟虎暗自想道,他觉得该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坦白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孟虎果断地说道:“崔大人,白鱼会确实与懿王有联系。”
  
  “是吗?果真是这样吗?”
  
  “是的。在下因为怀疑父母之死与白鱼会有关,才加入白鱼会,准备暗中打探。可令在下奇怪的是,当天下午,懿王便得知此事了,还请我去王府喝了酒。”
  
  “懿王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他问我是否想做将军。”
  
  “果然如此。懿王明交将帅,暗结秘党,居心叵测,随时要反。”崔尚书紧锁的眉头突然一扬,“不行,我得赶紧上奏,禀告圣上。”说着,崔尚书便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又往砚台蘸了点墨水,便奋笔疾书起来。
  
  而这时,孟虎才惊惧地发现崔大人的手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贯穿整个手背,通过手腕一直延伸进衣袖之中。
  
  崔尚书抬头看见孟虎的异样,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手上的伤痕,便笑了笑问:“很奇怪是吗?”
  
  孟虎自知有些失礼,连连说:“没有,没有。”
  
  “没什么可奇怪的,”崔尚书把笔一搁道,“那是10年前的中秋节,当今圣上还是太子,崔某是东宫伴读。那天圣上轻车简从,出宫郊游,不料却遇上了刺客。”
  
  “刺客?”孟虎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总共也就两人,但武功却十分高强。当时所有人都拼死护驾,崔某更是寸步不离,慌乱中挨了几刀,幸不致命,其中一刀便是划在这手背上了。”崔尚书抬起手来,看了一眼那长长的伤疤,又接着说,“多亏皇天保佑,刺客到底被击退了。”
  
  “刺客是谁查清楚了吗?”孟虎好奇地问。
  
  “不知道,至今仍是一个悬案,只知道其中一个刺客的手臂上,有一道刺青,刺的是一竿翠竹。因为他的袖子在打斗时撕破了,才被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
  
  “翠竹?”孟虎只觉得心中一紧,“请问是刺在哪里?”
  
  “就在右手前臂。”崔尚书想了想。
  
  右手前臂?翠竹?孟虎一下子想起了他伯父手上的刺青,那不就是一竿翠竹吗?他也同时想起了父亲手上的梅花刺青,与伯父一样,不也都在右手前臂吗?那两个刺客难道就是父亲和伯父吗?
  
  不,绝不是父亲,孟虎突然变得很肯定,因为他想起10年前发生在中秋前夕的那件事情来了。他记得那一天,是他全家浪迹天涯的开始。
  
  当时,父亲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整整一天不跟他和母亲说话,也不开门。他只好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母亲回答说是王爷下了道密令,让父亲去做一件事,而父亲却并不想去做。据父亲说,此事如若失败,定将连累一家老小,甚至满门抄斩。
  
  父亲关在屋内,直到戌时才忧心忡忡地开了门,出来便吩咐母亲收拾东西,母亲一再追问,他也不说,无奈之下,母亲也只好从命。从此,他们一家便开始了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岁月,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安稳日子了。
  
  “你怎么了?是在想什么事情吗?”崔尚书试探性地问了孟虎一句。
  
  “崔大人,在下好像想起了一些往事,可能至关紧要,请大人容我再想想。”
  
  “好吧,崔某不再打扰便是。”
  
  于是,孟虎便沿着方才的思路想下去。
  
  10年前的中秋,王爷下的那道密令到底所为何事?父亲不惜逃亡也不想去做的那件事,那件會连累一家老小甚至满门抄斩的事,到底是什么事?难道就是刺杀太子吗?
  
  懿王是二王子,太子一死,那么继承皇统的便是他了。但不料父亲却毅然出走,于是,在中秋节当天,执行刺杀任务的便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翠竹,另一个是谁?难道真的是青松?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父亲就有两个异姓兄弟了,他们一起在懿王府做事,情同手足,义结金兰,并按照“三友堂”中的岁寒三友图,分别给自己刺上了梅花、翠竹、青松的标记。
  
  突然他又想起了他的伯父,想起了他在临死前与自己的对话:“长安,长安,白鱼会……”
  
  伯父是想说父母的死是和长安白鱼会有关吗?或者说凶手根本就是白鱼会呢?但他也说过,白鱼会只杀当事者,不牵连旁人。然而,他是亲自进入过白鱼会的人,他觉得杀害父母的那些黑衣人,又着实与白鱼会的“行道团”很相像。
  
  究竟是怎么回事?白鱼会,懿王府,松竹梅三兄弟,所有这些一定与父母之死有关联,可到底是哪个环节堵住了?
  
  孟虎的思绪有些混乱,他干脆将自己心里所想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与崔尚书说了,想听听他的看法。崔尚书当下便兴奋地大拍桌子:“有了,一切都明白了。你听着,杀害你父母的人就是你的另一位伯父,也就是那个青松。”
  
  “青松?这么说不是白鱼会干的?”
  
  “是白鱼会干的,也是青松干的,因为那青松就是白鱼会的总舵主。”
  
  孟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假设这是真的,所有的一切却都似乎变得明朗了。
  
  “老懿王已于10年前去世了,”崔尚书接着说,“而当初的太子也真的成了皇帝,当年刺杀太子的阴谋也就只有你父亲以及他的两个义兄知道了。青松和翠竹本来就是刺客,这种诛灭九族的罪行,他们是绝不会说的。而对他们来说,最害怕的无过于你父亲的嘴巴,你父亲只要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们就一天不得安宁。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要你父亲从这天底下消失,并且还要斩草除根。难得的是,翠竹其实是个情义深重的正直之人,他痛恨白鱼会的所作所为,更没法接受青松要将你全家杀害的想法。于是,他毅然与青松决裂了,并最终为你而死。”
  
  孟虎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对崔尚书说:
  
  “大人的分析令在下折服,但大人说青松就是白鱼会的总舵主,是否有证据呢?”
  
  “没有证据,如今一切都只是推断。”崔尚书神情凝重地说,“老懿王10年前过世,白鱼会也在10年前成立,或许这根本就是老懿王过世之前的安排也说不定。他这辈子没能做成皇帝,便想让他的儿子来达成目的。因为许多事情,都不方便懿王府直接出手,比如说刺杀政敌,把类似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统统交给白鱼会这股民间势力来解决,这对懿王府来说是最稳妥的。另一方面,当今懿王也通过白鱼会来招揽天下高手,扩充自己实力,而青松则借着白鱼会的力量,除掉了阁下的父母。”
  
  崔尚书娓娓道来,仿佛他所讲的都是他亲见亲历的一般。而孟虎则完全豁然开朗了,他坚信事实大概就是如此,他紧紧捏起拳头,眼中放射出坚毅的光芒。
  
  “崔大人,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事呢?”他问。
  
  “你我即刻进宫面圣,让圣上派出军队,趁懿王毫无防备,出奇不意地控制住他,并同时发兵围剿白鱼会,活捉总舵主。”
  
  “即刻?”孟虎犯难了,“崔大人,在下恐怕无法同行。”
  
  “为什么?”
  
  “因为在下出发前,曾被迫服下了一种毒药,在下必须在两个时辰内赶回去,否则毒性发作,便将无声无息地死去。”
  
  “什么?你是说一旦毒发,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是的,这是他们为刺客安排的最后退路,防止刺客失败被抓,受不了严刑拷打而供出幕后主使。”
  
  “好歹毒啊!”崔尚书惊叹道,“你知道吗,刺杀谭大人的刺客其实是当场被抓获了的,可还没开始审讯,人却悄无声息地死了。现在,崔某总算是明白了。”
  
  “我看不如这样,”孟虎起身道,“在下与大人分头行动。在下装作刺杀成功,先回白鱼会,大人则进宫面圣,调动大军即刻前来围剿。到时你我里应外合,一举扫灭白鱼会,活捉总舵主!”
  
  “好,就这么办。”崔大人将方才所书之奏折藏在怀里,站起来对孟虎说,“阁下可知‘白鱼会’之含义否?”
  
  “并未想过。”孟虎回答。
  
  “崔某也是刚刚想到的,”崔大人接着说,“汉时有一部书叫《说苑》,书上说‘白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鱼龙本能互化,龙能化鱼,鱼亦能化龙,所以说白鱼会其实就是白龙会。懿王志在从鱼化龙,一跃而成九五之尊。”
  
  孟虎信服地点头道:“在下受教了。”
  
  九
  
  重回白鱼会,再次见到右使时,孟虎感到一阵晕眩,他直觉地感到可能是药性发作了,不禁心生惧意。
  
  右使则似乎早有准备,马上给了他一瓶解药和一杯水。孟虎急忙服下了,才觉稍稍镇定些。
  
  “任务完成了吧?”右使冷冰冰地问。
  
  “完成了。”孟虎答。
  
  “很好。看来明天一早,崔尚书被杀身亡的消息就会传开,我自会敬候佳音,你先退下吧。”
  
  孟虎作了一揖,便告辞出来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孟虎依然毫无睡意,竖着耳朵,耐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不安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
  
  突然地,他的耳边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渐渐地,这声音越来越重了,孟虎一下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孟虎,孟虎。”是右使在外面喊,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右使站在了他的面前。
  
  “孟虎,你赶紧过去保护总舵主。”右使命令道。
  
  “发生什么事了?”孟虎问。
  
  “不用多问,你只要誓死保护总舵主就行。”右使见孟虎原地不动,便又大喝道:“还愣着干吗,快随我来!”
  
  孟虎本想趁乱杀到崔尚书身边,与其汇合,但转念一想,自己留在总舵主身边也对形势有利,便取了剑,随右使出去了。
  
  白鱼会中高手如林,但崔尚书是率大军有备而来,自然势如破竹,不可抵挡。
  
  天色渐转明亮,血雨腥风也渐平息。
  
  崔尚书踏过满地尸体,率军直抵总舵主屋前。
  
  屋内,右使护着总舵主站在人后,前面是孟虎以及其他两位高手。
  
  崔尚书知道能在最后时刻保护总舵主的,想必都是武功盖世的人物,如果硬拼,即使能胜,也定会死伤很多军士,便适时地朝孟虎递了个眼色。孟虎当然明白崔尚书的意思,便趁这两人不备,以短刀奇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转眼取了二人的性命。
  
  右使见状,愤怒地咆哮道:“孟虎,你果然出卖了我们!崔曜活着出现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你说得没错!”孟虎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就是曹鹤的儿子,是被你们杀了父母,又带着仇恨而来的人。”
  
  说着,他突然手起剑落,一记挑开了总舵主的衣襟,顺势将他的衣服扯了下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总舵主的手臂并没有青松刺青。
  
  总舵主不是青松?孟虎也惊呆了,难道崔尚书的分析是错的?他扭头迷惑地看着崔尚书,崔尚书也颇显茫然。但很快,崔尚书便冷静下来了:“孟虎,快揭了他的面具。”
  
  崔尚书一声令下,孟虎便发觉总舵主的身子莫名抽搐了一下,但也就是一瞬间,孟虎便一把扯下了他臉上的面具。
  
  这一下,孟虎更加糊涂了,他觉得崔尚书的判断真的出错了,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他转过头,正要询问崔尚书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却发现崔尚书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了。
  
  半晌,崔尚书才惊叹了一句:“懿王,原来你并没有死。”
  
  懿王冷笑了一声,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等肉眼凡胎,又怎会知道老夫的生死?”
  
  “难怪白鱼会在10年前突然崛起,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谋划。”崔尚书恍然大悟道,“一老一少两个懿王,一个在朝廷,一个在民间,为的就是想方设法,夺取皇位。那么,10年前死去的那个人又是谁?是谁做了你的替死鬼?”
  
  老懿王冷笑道:“不过是一条卑贱的生命,何劳尚书大人牵挂呢?”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崔尚书大声喝道,“当你被杀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你和别人都是同样的血肉之躯,根本没什么不同。”
  
  老懿王大概是理屈词穷了,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崔尚书则怔怔地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他抬头道:“孟虎,崔某现在知道青松是谁了。”
  
  孟虎急切道:“谁?”
  
  “右使,他才是青松。”
  
  “右使?”孟虎充满怒意的目光向右使射去,“你,就是我父亲的义兄,是吗?”
  
  右使全然失去了往日颐指气使的派头,浑身不住哆嗦起来,但却迟迟不说话。
  
  孟虎急不可奈,一把抓住他,将右臂的袖子使劲往上一捋,一枚青松刺青果然映入眼帘。
  
  “是你派人杀了我父母是吗?”孟虎咬牙切齿地问道。
  
  “孟虎,看在我与你父亲结义一场的份上,就饶了我吧。”右使向孟虎哀求道,“所有这一切都是懿王的阴谋啊,我只是执行他的命令而已……”
  
  话没说完,孟虎的拳头已重重落在了他的脸上,他顿时便昏死了过去。
  
  “来人!”崔尚书命令手下的人道,“将他们绑了,统统押下去。”
  
  老懿王没有反抗,或许他也知道,事已至此,任何的反抗都已是徒劳。而几乎同时,另一路围攻懿王府、捉拿懿王的人马也传来了好消息。懿王,束手就擒了。
  
  崔尚书一时情怀大畅,高兴地对孟虎说:“此番破贼立功,廓清寰宇,实是孟英雄之功劳啊!崔某定会如实禀明圣上,奏请圣上封赏的。”
  
  “崔大人,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孟虎谦让道,“在下本是山野草民,原非庙堂之人,如今父母大仇已报,在下这就想回到孟家村去了。”
  
  孟虎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推掉了一切封赏,数月后,果真回到了孟家村,因为那里,有他父母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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